转世之道侣(21)
它转头向钟以铮传音确认:“钟以铮,钟以铮,你保证你不会偷听我讲话?你要是偷听,我怕我会顾虑这顾虑那,一不留神就胆颤心惊,要是被主公看出来我慌张,主公会认为我是被你逼迫,然后就不相信我的话啦!我要帮你哄到主公欢心,可能会说你拙于言辞、纯情害羞这些你不喜欢听的东西,你要是偷听,我不敢理直气壮的说,会发挥失常的。而且你听到之后恐怕会在主公面前黑脸……”
冥蝶精说话都用传音,按说,除了听它传音之人以外,别人都听不到它的说话内容。比如现在,风夕崖便听不到它向钟以铮的传音。
但钟以铮是冥蝶精的主人,已经与它签下了法则极为严苛的灵宠契约,它无论向谁传音,钟以铮如果想听,都完全可以听得到。
不过,冥蝶精知道钟以铮还算是言而有信,说话不算话的时候……嗯,很少很好,基本还是可信的,只是还要再确定一下。
“风某恭敬不如从命了,钟……道友。钟道友,请坐。”
风夕崖不知冥蝶精在说什么,沉吟了下,向钟以铮微微稽首,端正的应着,伸手邀请对方在椅上坐下。对方是一位极强者,虽是不请自来,而且偏于霸道,却由不得他不谨慎守礼。
他又看了眼冥蝶精,猜测它大概可能有点不太正常,便暂时没有搭理它,也没有完全忽略,他向它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平静的绕开它,走到桌前。
他取出茶叶,拿起桌上用竹筒封着的清泉水,一面有条不紊的泡茶,一面平静而沉缓的说着:“不知钟道友有什么地方需要风某效劳的?若有吩咐,风某虽然力微,但力所能及,必不推卸。”
章节目录 第17章 道侣之位
风夕崖前世见过钟以铮一次:与他同年,十一岁,水灵根,眉清目秀,沉默寡言。
这就是当年钟以铮给风夕崖留下的全部印象了。
那时,风夕崖还名为余千烨。星相门掌门余京把刚出生没多久的余熠抱回山上,叮嘱余千烨悉心照料,钟以铮跟随余熠上山,与余千烨说过几句话。后来,钟以铮确认余千烨会在仆从的帮助下耐心周全的照料余熠,便告辞下山而去。自那以后他们再未见过。
而现在,世上早无那个余千烨,只剩此间风夕崖。
风夕崖前世坐化时,余熠年已十七。风夕崖比余熠大了十一岁,亡时二十有八。
如今的风夕崖已是转世之身,身体魂魄都非同昨日,年龄也成了与余熠同年的十七岁。
钟以铮同样不再是当年那个灵根普通、苍白安静、眸含悲伤的稚嫩少年,十七年的风雨艰辛和凶险磨难早已将他打磨成了绝对的强者。他的容貌、身材、气度、气息都有翻天覆地的蜕变,就连他的资质都已脱胎换骨,由普通水灵根,经由后天的凶险际遇,成功变为极端罕见的冥煞灵根。
钟以铮自是不可能认出风夕崖就是余千烨,而他没有说全自己的姓名,风夕崖又哪会认出他来?
如此二人,本应是再次见面,眼下却是相见不相识。
风夕崖泡着茶,静着心,说着礼貌的客套话,还没听到钟以铮回应,便又听到那只灵宠的传音。
“你力所能及的,力所能及的!”
冥蝶精得了钟以铮的再三确认不会偷听,终于在钟以铮快要忍不住黑脸时完全放下心来,巴掌大的身体一晃就又飞到风夕崖身旁,向风夕崖传音道,“主公,主公,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主公吗?”
风夕崖看向钟以铮。
他不知道钟以铮刚刚答应冥蝶精不偷听,料想冥蝶精说的话,钟以铮作为主人都可听到。此时他正疑惑着,便看向钟以铮,等他解惑。
因为传音非是口头声音,而是一种意念显露,不会听错含义。这只冥蝶精分明是有主之物,却口口声声唤他作“主公”,他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签过灵宠契约。
道侣契约他倒是签过两次,还都由他单方面的强行断绝了。
唯有一次护法契约刚刚签下,希望能安然长久,等到百年之后护法契约自动消失。
“风道友,我并无恶意,只是有事相请。你若有疑问,可听它讲。”钟以铮见风夕崖看来,抬手指了指冥蝶精,语调没有起伏,“它最喜讲话,有时会夸张些,不过你可以放心,它还知道分寸,不会越过我自做决定向你提出要求。不该说的话它也不会开口。它的话,今日基本可以代表我的意思。”
有些话本应由钟以铮自己说来才能显出郑重,但他心知自己说话总显得冷硬了些,又说不出自卖自夸的话,如何让风夕崖知道与他缔结道侣契约的好处?若是他直接展现全部法力修为当作优点,再提出要求,那就更加做不到委婉小意,只怕会让风夕崖误以为他在以势压人强行逼迫。
他是要找个能助他维护和扶持钟氏一族的道侣,可不是要寻个心怀怨艾的仇人。
而冥蝶精根深蒂固的依附于他,只有他更加强大,冥蝶精才没有后顾之忧。这些年来,冥蝶精时常会有点小私心,但它小事烦扰,大事可靠,不会因私废公,又是个不吝赞美拍马的小话痨。由它开口,必会先把他夸赞一番,让风夕崖对他有个略微好些的印象,也能给风夕崖一点思考空间。
再者,早在风夕崖进门之前,他就已经跟冥蝶精约法三章,限制了冥蝶精说话的内容和方向。
如果正式引动灵宠契约来约法三章,灵宠便无法违背主人的命令。
不过这种方式一来过于麻烦,二来过于强硬,钟以铮鲜少使用。比如,他若是想在冥蝶精罗哩罗嗦的时候引动契约让它安静,便需先静心感应灵宠契约法则,然后传念融入法则,再低喝一声“噤声”,冥蝶精便会被封禁传音之能。但这就过于苛刻了。
而且这对于时常出入险地的他来说,是绝不可以轻做的。他需要依仗冥蝶精的地方有很多。
现在是郑重时候,钟以铮才引动了灵宠契约与冥蝶精约法三章。
钟以铮一撩衣摆,腰板笔直的坐在椅子上,黑眸平静——或者冷寂庄严的看着风夕崖,嘴唇闭合,不再开口,没有表情的面庞显出一种刀削斧凿般的端正棱角。
见钟以铮如此言行,风夕崖面不改色,点头道:“也好。钟道友这位灵宠很是可爱,我见识狭窄了些,此前还从未见过如此有灵智的灵宠。倒是托钟道友的福,今番能长些见识。”
风夕崖猜测钟以铮大约是生性寡言,所以才寻了一只喜欢说话的灵宠。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也没什么,他还见过不喜欢传音的哑巴养了只鹦鹉,专门替自己讲话。
风夕崖便转头看向冥蝶精:“你好,冥蝶精。你要跟我说什么?”
冥蝶精听到他赞自己可爱,正自欢喜,两只小手捂了捂通红的两腮,轻声道:“你好,主公。”
紧接着它更加振奋的道,“主公,主公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主公吗?”它伸手一指钟以铮,“主公你别看他好像凶神恶煞的,其实他是面恶心善啊!他身负异秉,法力高深,雄韬伟略,英明神武!他还惩恶扬善,就像怒目金刚一样,比那些慈眉善目的阴毒歹人要好太多!他专杀那些恶人的!”
风夕崖听得暗觉怪异,这灵宠怎的喜欢歌功颂德?它这话前后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他心下不解,却不显露,脸上只略微显出恍然和敬佩之色,又向钟以铮时微微稽首,致以敬意。
钟以铮依言没有偷听冥蝶精说话,还是那副冷酷淡定的样子,见到风夕崖的神情,他以为冥蝶精在向他夸耀自己这些年来的成就,虽说感觉很多事情不值一提,但他还是严肃的淡淡的点了点头。
风夕崖心里怪异感更浓,他倒未看出,此人居然是个喜欢听人吹捧的。
冥蝶精又诚挚拳拳的道:“还有啊,主公主公,你别看他一直冷冰冰的,其实他是纯情腼腆。主公,有些冰山美人,看上去硬梆梆的,其实内心里很温柔的,只是需要有人去细心的发现啊!”
风夕崖:……
他听得有点不安,怪异感浓烈到极点。
冥蝶精重重的点头,再次伸手指向钟以铮:“就像我的主人,他!他对主公一见钟情,二见深情,三见痴情!他渴望与主公缔结道侣契约,但是他拙于言辞,碍口识羞,才会让我代为传话。主公是男人,我当然不能叫你主母啦!主公主公,你看,其实他长得还是很不错的,宽额剑眉,不怒而威……”
风夕崖吓了一跳!他总算确定这只冥蝶精想说什么了,却着实被它惊得不轻!
不过,他只是心中极为惊疑,那双正在温养茶壶茶水的手始终平稳如旧。他不紧不慢的向茶壶中灌输着青阳法力泡茶,微笑着看向钟以铮,试探道:“钟道友,您这灵宠喜欢说玩笑?”
钟以铮留意到他眸中的震惊神色,下意识的绷紧了脊背,知道冥蝶精说出缔结道侣契约的话了。
他略显肃穆的微微点头,强行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一些,却还是显得低沉:“风道友,我看重你的青阳灵根、秉性气度和行事作风,诚邀你随我去钟氏祖地生活修行。若你同意,我会予你道侣之位,你的安危、功法、秘术、法宝、丹药等等,我必当全面保证和满足。你的亲友也可以随你同去。你当慎重考虑再做决定,我不会逼迫于你。”
他为显郑重,说话时不躲不闪,一双森亮的黑眸直直的盯着风夕崖,掷地有声的说着。
风夕崖心往下沉。
连他那双正向茶壶灌输法力的手都略微僵滞了下。
“前……钟道友,请,容我缓一缓神。”
风夕崖面上只剩极为勉强的微笑,脊背上好像有一股凉气涌了起来。
钟以铮微微点头:“可以。”又向冥蝶精传音道:“暂时安静,容他细想。”
冥蝶精便捂着嘴巴,生怕搅扰到风夕崖的决定,给风夕崖留下什么“逼迫”的不良印象。
于是,他们主宠二人一起紧紧的盯着风夕崖。
风夕崖被他们盯得头皮发麻,心头提紧,却不得不迅速镇定下来,思维电转,极快思量——
福祸相依,今日他刚有福运,回来就有如此一名浑身煞意、凶威凛凛的陌生强者突然出现在他的卧房,将他整个房间禁锢住,连名字、身份等基本信息都没有显露,便向他提出缔结道侣契约的要求,然后逼视着他说“我不会逼迫于你”。而他刚说要缓一缓神,此人便眼眸锋锐的死死盯着他。
此人姓钟,这是个大姓。余熠的舅父也是姓钟。南斗小洲中的钟氏是个十分古老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