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8末世路(12)
然而那只小狗返头看看他没追过来,竟然挑衅的回转身几步,放下面包,冲他狂叫。
这世间,同种族的人类欺负他,便连一只没长大的长毛畜生,也要欺压到他头上。
少年咬紧牙关,一股热气直冲心头,他再不犹豫的径直追落进去。
在他迈进地下通道的十分钟后,天色陡变,无声无息的辐射尘开始朝地表汇集。而少年追打着那只其实也只有几个月大的黄金猎犬,一直追到了最地下的深处。
施言抱着大丹,慢慢抬手揉了揉黄金猎犬的颈后,那里有一个非常细微的凸起,除了他,没人知道他在这只本在几年前就该寿终正寝的黄金猎犬身上,花费了多少精力。
他喃喃道:“你会好好活着,比这研究所里任何一个人都要活得长,我保证。”
他将黄金猎犬抱得更紧,慢慢想起在众多枪口环绕之下,仍然选择了开枪救出大丹的游酒。
他竭力的隐藏自己身份和实力,却总在同情劣势方,和本能的保护弱小上露出马脚。
——再过两日便是执行任务的时刻,这样的人到了地面,真的能够平安回返吗。
☆、11、紧急联系人
11、紧急联系人
实验用的大白鹅从鹅舍里脱逃,造成一名狙击计划46的成员感染,这是死亡峡谷基地从建立以来,从未发生过的重大安全事故。
此事故直接惊动了军方和背后的研究所高层领导,双方同时下令彻查此事,务必堵塞基地安全漏洞。
作为基地执行负责人的曲少校,派人将基地里前后几日的所有监控调出来,过筛子般仔仔细细筛查了十几个来回,从监控录像上并未发现除了十名死囚犯外的其他基地外人员进入。监控时段也一切正常,巡逻按部就班,交接严丝合缝,在守卫问题上毫无疏漏。
再去查鹅舍的修缮情况,发现靠近两只脱逃白鹅的屋舍后方,有一根横栏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裂缝。裂缝经两只大白鹅轮番咬啄扑打,慢慢扩大,终于被扑落下地,两只白鹅便从后面钻出了实验场所。
它们钻出去后,不知是受了什么物件吸引,竟而没有到处乱跑,而是直接钻入了最靠近射击靶场的一个木箱中。射击靶场附近有一排木箱,里面存放着标靶、耳罩、计时器等配套物件,经常被执勤士兵在需要的时候搬去靶场中心。
奇怪的是,当天负责搬运木箱的六名联盟兵士,谁也没有察觉到有一个木箱里钻进了两只危险系数极大的白鹅。
一切看起来仿佛都是天意捉弄,纯属巧合,却又滴水不漏得叫人暗地生疑。
曲少校给不出合理的交代,为表负责,自罚了半年俸禄。当天搬运木箱的联盟兵士和研究所负责修缮鹅舍、维持场所安全的几名研究人员,一同被撤换,被专人押送着离开了基地,等待他们的将是进一步的调查处理。
按理施言同样要受到相应处置,他作为主持“阿修罗”行星辐射尘研究的主要负责人,对于实验动物的出逃,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施言教授打了报告上去,表达了同曲少校一道承担责任的意愿;然而过了一天,上层研究下来,决定不对施言教授予以追责。
但要求他对身边助手和研究所的下属们严加约束,若再有下次意外发生,直接认定“阿修罗”行星辐射尘研究项目列入高度危险级别,予以更换负责人。
对于一心扑在科学研究上的人来说,罚扣薪酬同永远不能接触科研项目比起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少校叹着气,在他实验室里来回踱步。
抱怨着:“‘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论多么不合理,也定然就是真相。’这事偏生就是木栏腐坏,偏生就是断在监控看不见的死角,偏生就是白鹅钻进木箱,偏生就是没有人察觉到。种种凑巧联系在一起,造成前天那个结果,你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看施言没有接话,又道:“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只损失了一名死囚犯。虽然对我们预期的计划产生了一定影响,好在本来这批人就是送出去察看风声的,并未寄予过多希望……只要施言教授你们没受到什么威胁,我对上头好歹还能敷衍过去。”
说到这里,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齐伟跟他报告时描述的一幕幕惊险画面。虽然不在现场,听那退役特种兵上尉描绘起来也足够他捏了一大把冷汗,而且越想越后怕。
他们当兵的,穿上联盟军制服的那一日,就早把生死献给了联盟;但施言他们可不一样,他们不仅仅是这个基地的主要力量,他们还担负着人类崛起的未来啊。
要是施言他们出了事,别说引咎辞职了,以死谢罪怕是都不够他承担这个责任;死亡峡谷基地更是一半功能都会因失去施言他们而瘫痪——
少校这么自我琢磨了半天,对于上头的处置结果,突然不那么耿耿于怀了。
施言一直在静静的听他发泄抱怨,神情看不出是庆幸抑或冷漠。少校说什么,他就微微笑着点一点头,非常认同他的模样。
等少校说完,他才道:“——损失了一名战力,委实可惜;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帮我们及时察觉了安全漏洞,避免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
他看了看手里助手今天早晨递来的数据报表,眼底浮起一点淡淡的嘲讽,“况且,我们新增了一名研究对象,能够与从前那一个进行实验比对,岂不也是因祸得福?”
他说“因祸得福”四个字的时候,唇边居然还是含着笑的,极无谓的模样。
少校猛然一怔,一时哑口无言:“……”
他不由得想起到施言实验室来的路上,经过他手下那些白大褂,那些科学家们正在讨论最新的研究对象,一个个眼神炽热,争论激烈。
言谈中,根本没有把那个一天前还是活蹦乱跳的死囚犯,视作一个“正常健康人类”;而已经是一具不可多得的实验物品。
少校自问从军多年,15年前奉命把守地下安全区入口,对准已然感染的人群扫射时,心肠都能坚定毫无妥协;却也会在施言他们这些将人类视作“研究物件”的眼神中,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凉意。
他甚至可以确信,哪怕施言教授与他有基地共事多年的情分,彼此言笑晏晏,互为支持;一旦他被感染,或是身上存在他感兴趣的数据,施言同样会将他视为信息的集合体而毫不手软。
就像,这个面貌温和的人,本来就不会有人类感情——
世间万事万物均可研究,无关痛痒。
施言道:“少校?”
曲少校猛然回过神,才听清施言方才在问他的话:“那剩下的九个人,目前特训的成果如何?少校认为,他们中间有人,能在地面上撑过三日吗?”
狙击计划会提供给上地面执行任务的人员为期7日的抗辐射药剂,但实际上,很多从前的特遣队员,就连三日都撑不过,更别提等到飞机去接他们的一刻。
就算身手再敏捷,事先受过再多针对性的训练,真正将人类放到一片废墟、辐射遍布的地面上,置身于众多形容腐败、嗜血吞肉的丧尸之中时,能够坚定心志发挥常态水准的人少之又少。
狙击计划需要的不仅是过人的体质、强健的躯体,还包括稳健的心理素质,缺一不可。
少校愁云惨淡的摇了摇头。
施言看起来有些意外,他本来想从少校这里听到稍微乐观点的评价。
至少他以为他会说,其中“某个人”尚能勉强达到这种标准——
抱着自己也难以揣测的心情,施言道:“……明日就是他们上地面去的日子,即便没有一个人做好准备,狙击计划也会照常启动,对不对?”
少校道:“那是自然。幸好我们停滞2年后,把他们放出去也没图他们能顺利完成任务。实际上,由于前天的意外,他们中间已经有人精神崩溃了一半,现在正在闹着……”
“那个叫文宵的少年?”
从数据回馈看,那孩子自从目睹了一名同伴被丧尸鹅袭击之后,精神状况就一直极度不稳定。
施言透过二楼的窗户,还看见那孩子不管是参加特训,还是被赶去休息,都像护食的小犬般紧紧守在游酒身边,他仿佛直接将那个男人当做了精神支柱。
这画面不知为何,让年轻的教授皱起了眉。
少校道:“是啊,说起来,我上来找你,也是为了跟你商量一下,有没有精神镇定类的药物,先让那小子安静一阵子。不然由得他这么闹下去,本来就一盘散沙的这几个人,就要闹到人心惶惶,谁都宁死不肯去地面了。”
施言内心淡淡道,你说错了,他们之中至少有一个人,愿意不顾一切上到地面。
“精神镇定类的药物,即便我有,也不可给他们使用。”施言道,“活体数据收集,原本需要的就是不受任何干扰、最原始的信息,任何药物的介入,都会造成收集过程的误差。他要闹,只能顺从他心理恐惧,尽量安抚他。”
“可是……”少校不免有些左右为难。
施言说的不无道理,况且,要是一个不小心药物过量,将人药傻药迟钝了,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让他慢慢康复。
届时九个人的团队,又损失战力变成八个,上去地面的意义就当真只是送死了。
“我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
施言看他为难,好像找不到应对主意,他便一厢慢慢想着,一厢似乎是信口说了出来,自己也并未很当真。
“那个少年,因为他表姐的关系,沦落到如今地步,我原以为他会因此憎恶对方。可是从他身上记忆芯片的活动情况看来,每每提及那名女性时,他的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分泌便会同时增高,大脑皮质层活跃度加强,就连血压心跳都会持续上升。我的推断是,年少而多情,遭遇绝境而痴念不改——”
少校脱口而出道:“你的意思,用他表姐来制约他?”
施言看了他一眼,露出的却是不置可否的表情。
“在我,职责只是提供对方情况;少校要如何着手,不在施言建议的范围。”
******
印着“绝密”字样的浅色表格,摆放在类似单人牢房的小房间的桌面上,旁边还放着一根黑色水性笔与一盒鲜红色印泥。
刚刚结束了一场近身搏击训练,狙击计划46的成员浑身都是臭汗,又累又饿,却连中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分别带入了一个个封闭的小房间里,彼此之间用厚重的墙壁分隔开来。
游酒不明所以的踏入了分配给他的昏暗的小房间,乍一扫眼里面单调的环境布置,还以为是要来个单人囚禁特训。
“这是什么?”他看着桌面上的表格和黑色水性笔,再扫了眼看起来是画押专用的印泥,挑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