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算命的算命先生(8)
牛庚宝把倒了酒的杯子在老爷子鼻尖来回的晃,一手轻拍他肚子,以便叫醒那只虫子。
李叔一家子大气都不敢喘,直直盯着牛庚宝动作,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老爷子鼻翼煽动了几下,一只肉色的小虫从左鼻孔中钻了出来。
李峰激动道,“大,大师,有,有只虫子!”
牛庚宝把杯沿凑上去,那虫子就蠕动着钻进了酒杯内。
“小先生,我爹的病是这虫子引起的?”,这会儿,李叔的称呼也变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又不是寄生虫,人小先生两三下就给引出条虫来,你说神奇不神奇!
“嗯!”,牛庚宝一派高人范,“给老爷子多喂点水,大概明天就能醒了”
酒虫醒来后,带走了大部分酒气,还有些残余,也够老爷子消化的了。
交代完后,他端着酒杯就要回房,李峰屁颠颠的跟在后面,叨叨个没完,“哎,大师,那是什么虫子,怎么跑我爷爷身体里去了,大师,你刚露的那一手,看似简单,是不是内藏玄机呀!”
牛庚宝把门拍在他脸上,世界清净了。李峰摸摸鼻子,发了会儿呆,突然又跳起来,“啊呀,我家可是住着个大师,嘿嘿,我得找人说说去!”,说完,就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漏了12章,稍作调整
第15章 第 15 章
李叔家所在的小区是个老小区,环境虽不怎么样,但邻里关系都比较紧密。牛庚宝刚住进来,隔壁四邻就都知道了,到老爷子醒了后,整个小区就都热闹了起来,一个个打着探望的名头,过来看虚实,听八卦。
老爷子也是个有趣的,他醒来后,头一件事,就让李叔给他做汇报,汇报内容包括,医疗费,来回的交通费,住宿费,总而言之,就是报账。
李叔把票据一一拿给他看,费用超了,老爷子就骂两句,费用省了,老爷子就夸几句,李叔站在床边,不管是骂是夸,一律点头。
李峰偷偷跟牛庚宝咬耳朵,说“我爷爷以前是做主办会计的,可会算了”
老爷子对自家精打细算,但对外人还不错,听说这次他能醒,是牛庚宝的功劳,立即叫李叔给了个大红包,红包很厚,里头整整包了八万圆。
对牛庚宝来说,这是笔巨款,他捏在手里的时候,还有一瞬间晃神,这都抵他家一年半的收入了。
李峰别的不行,但还是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他见牛庚宝捏着红包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他出了房门,不到一上午的时间,整个小区就都知道牛庚宝的事迹了,牛庚宝自己也听了一耳朵,那把他吹的,都快上天成仙了。可人么,哪个没有好奇心,说的越夸张,越就能吸引人注意。
老小区老人居多,手里都还有点钱,鬼神之事,他们大多都是信的,总归是那百来户人家,有人过的顺,有人过的不顺,钱愿不愿意掏,就看他们自己急不急。
李峰也不去出混了,就在家守着,他征得牛庚宝的同意,把卦资提到600,他抽一百,但也被规定了,一天只算三卦。
头三单,是李峰交的几个狐朋狗友的生意,人看着吊儿郎当的,掏钱倒是爽快,问的问题来去不大,一个问什么时候能发财,一个问做什么能发财,一个问能不能攀上有钱人。
牛庚宝从来不以貌取人,三六九等,有钱没钱的,只要你在他这算,他都是认认真真的。牌面分别是,一副水中月,一付面挑子,一只左拐箭。
牛庚宝挨个给他们解牌,他对第一人说,“猴子捞月的事听过么?”
那人点头,说,“听过呀”
牛庚宝便道,“意思明白么?”
那人就笑,“不就是说一群傻逼猴子,要捞水里的月亮,这不搞笑么”
牛庚宝,说,“知道搞笑就好,你可以一边去了”
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还问,“哎,你这不是还没给我算好么?”,李峰把他扯到旁边,悄声说,“不给你算了么?”
那人问,“给我算什么了?”
李峰说,“你就是那捞月的傻逼猴子呗!”
“我,槽!”
这时,牛庚宝对第二个人说,“面食会做么?”
那人点头,“我河南的”
牛庚宝说,“别瞎混了,摆面摊去吧!”,他估摸着,这人大财么没有,小财发发估计能成。
这人还挺高兴,本想再说些什么,他后面那个便就把他挤到了一旁,“大师,我,我,我,给我说说”
牛庚宝朝河南人抬了抬下巴,“喏,你想要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人瞪着眼,一脸不可置信,“大师,你确定没算错?”
牛庚宝一脸淡定,“不信的话,十年后,咱们走着瞧”
有些人算命算眼前,有些人算命求未来,眼前事眼前知,未来事不可知,连着两天,上门的不是求财就是求姻缘,牛庚宝算是算了,可准不准的,他说了不算,得日后印证了再说,不过,转机来的很快,第三天一早,牛庚宝还没开门做生意,就有人哭唧唧找上门了。
是对母女,母亲来求过姻缘,当时牌面给的是付铡刀,牛庚宝当铡美案给解的。和那哭接不上的女孩子不同,那母亲倒是脸上带笑,她一进门就大着嗓门说,“那男人果然是个渣,明明已经有家室了,还骗我闺女说是单身,要不是昨天大师的话,我也没想着去查,大师,您可真是神了”
这大妈咋咋呼呼,说话跟鞭炮似的,‘噼里啪啦’的往外窜,“哎呦,这年头,叫大师俗了,得叫您大仙呀!”
这马屁拍的,牛庚宝鸡皮疙瘩都起了,“我不是什么神仙,这个不能瞎说的”
大妈忙改口,说,“那就是半仙,小半仙”
经她这么一嚎,‘小半仙’的称号不胫而走,长了翅膀似的,从老小区飞了出去。
第三天,第四天....牛庚宝日子过的太滋润了点,一天三卦,又轻松又赚钱,也许是老天看不过去了,第七天的时候,来了个人。
那人就是梁弃,白白净净一个人,往跟前一站,小白杨似的,站在一旁的李峰突然又狗腿了,他把椅子拉开,殷勤道“弃哥,您怎么有空来呀,来,来,来,坐!”
明明长的就比对方老,这一声哥也不知道他怎么叫的出口的。
梁弃一坐下,就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他说,“小半仙,你这眼镜挺好,哪买的?”
牛庚宝说,“地摊货,十块一副”,自打他出了门,表现就和跟正常人一般无二,谁也不知道他其实是个瞎的。
“哦”,梁弃拖着长音,在牛庚宝脸上扫来扫去。
牛庚宝隐约觉得要出事,因为这人一进来,他居然看见的不是骷髅架子,而是一团漆黑,比黑暗还黑的颜色,这是要搞事的节奏呀!
果然,他牌都摆好了,出意外了....火神鸦居然没有反应....
这不是作死砸自己招牌么?牛庚宝让多宝给他问问,这是怎么了,多宝回他三个字,算不出。
火神鸦算不出,他看不见,能破世间万物的真眼,居然失灵了,不光牛庚宝,就连多宝都惊了,连说了三次,怎么可能。
眼见这一单要砸,牛庚宝只能给自己写个剧本念,“这位先生命格奇特,我肉眼凡胎的实在看透的,你还是另找高人吧”
梁弃却懒着不动,“什么叫命格奇特,小半仙,你可给我说清楚了”
那时候,牛庚宝还不知道梁弃的底细,他随口胡诌了一句,说他是天上下凡的真仙,结果....他碰到的哪是仙?那就是一坨狗屎,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自有了一次失败后,牛庚宝以为梁弃怎么着也得给他抹个黑,砸个场什么的,不过,这人却没这么做,只是每天来报个道,不做别的,就搬把椅子在旁边坐着看,等人走了,他又凑上来说要算命,每次算的还都不一样,今儿算姻缘,明儿算生死,反复无常的很。
牛庚宝既烦他,也有些好奇,倒是李峰跟得了多大的荣耀似的,见人就说,弃哥怎么着,怎么着的,不过也亏了他,牛庚宝才知道,这叫梁弃的还是个辍学中的高中生。
“听说,他辍学是因为把校长给揍了”,说到这个,李峰就一脸亢奋。
牛庚宝关心的却是,“怎么不是开除?”
“那也得校长下的了手呀,弃哥家可是这个!”,李峰竖起大拇指,“不光是水城县,也是整个六水盘的首富”,说到这个,他又嘿嘿怪笑起来,“我还和首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呢”
牛庚宝戳穿他,“你什么时候和首富吃的饭?”
“啊呀,就弃哥嘛,一样的,一样的”,李峰哈哈笑。
牛庚宝其实早在人醒后就想走了的,可老爷子精于算账,但别的,就记的不大清楚了,等他终于想起牛庚宝说给他听的口音是从哪听来的时,都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牛庚宝腰包鼓了一大截,他让他爹给了个银行卡号,把钱打了过去,他离家那天,把之前一直搁着没用的儿童手机,就是那种手表机戴上了。每晚七点,雷打不动的,他和他爹都要通次电话,拉拉杂杂说上一两个小时,各自安心了,才挂。
牛庚宝离开水城后,到了盘县,他来盘县一是找人,二是受人委托去给人看房子。他一开始是拒绝的,这是风水先生的事,他干不了的。奈何委托人执着,钱一摞摞的摆上来,牛庚宝没顶住,接了,倒不是说他见钱眼开,主要是,那人说他家老宅子不安生,多宝就在他脑子里不停的怂恿,要他去看看,说不定就能碰到个一妖半鬼的。
说起来,抓鬼也就算了,牛庚宝自己也喜欢,只是没明白,他干嘛要抓妖,抓了干嘛用,他问过多宝,多宝也是难得糊涂一回,说想不起来,反正就是本能的觉得应该这么做。
这次动身,牛庚宝不是一人,李峰也来了,这人也有他的好,会拍马屁,不仅伺候吃喝,还给弄了辆开着,这前前后后,确实省了不少事,唯一不爽的就是....
“哎,小半仙,今天给我算个别的”,等红灯的时候,旁边的车窗降下来,露出梁弃那张脸来。
牛庚宝把脑袋扭到一边,充耳不闻。
李峰冲梁弃狗腿的笑了笑,然后问牛庚宝,“大师,真不理弃哥呀?”
牛庚宝眼皮子一抬说,“绿灯了,开车”
“哎?哎,哎!您坐好了”,油门一踩,车冲过了路口。
梁弃顶了顶鼻梁上跟牛庚宝同款的墨镜,对司机说,“跟上”
这里是通往盘县城郊的路,路上车辆不多,梁弃的卡宴和前头的凯美瑞一直保持着五十米的距离,一前一后,从主道上拐进了乡下的土路。
第16章 第 16 章
老爷子说的这个人,是个半挂车司机,专给人拉货的,以前和老爷子所在的单位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他跑的地方多,哪边的方言都会一点。
司机家是老爷子后来再找人打听来的,是个十几年前的老地址,在个偏僻的村子里。牛庚宝到那一看,就知道这趟悬了,那村子十户空了六户,打听了一圈下来,果然,人不在了,说是在镇上买了房搬走了,房子具体买在哪,都说不知道,直到要走的时候,才有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含糊的报了几个名,说大概就是这么个念法,至于对不对,得自己对照着找去。
李峰问,“怎么办?”
贵州这边的土话,牛庚宝一句没懂,他说,“咱们分头,你去找人,我去办事”
李峰墨迹着不想走,他之所以上赶着这么巴结也是有私心的,他这人吧,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再这么混下去,混到死也混不出什么名堂,还不如蹭在牛庚宝身边学点本事。出来前,他可是当着他家里人以及那些狐朋狗友面,夸下海口的,说要混出个人样给他们看看,所以,他才不想分什么头呢。
牛庚宝才不管他那点小心思,打了个的走了,梁弃随后跟上,李峰把着车门,纠结,跟?不跟?
委托人给的地址,过去十多分钟,是个独门的小别墅,跟最近的村子并不挨着。
还没等靠近,多宝就兴奋起来了,“有好东西呀!”,于此同时,他头上的兜帽抖了几下,火神鸦从里头钻出来,“呀-”的一声,冲着别墅去了。
所谓的好东西,自然就是阴煞喽,那就意味着,有鬼!牛庚宝也跟着眼前一亮。他趟着长过膝的杂草过去,草丛里,蚱蜢扑啦啦的飞起来,有些撞在他的墨镜上,噼里啪啦一阵响。
别墅铁门紧闭,牛庚宝蹲在台阶上,往右侧的墙角摸了摸,这里原来是个狗洞,被几块红砖堵了,他把砖掏出来,最底下压着门钥匙。
门很重,推开来‘吱呀’乱响,牛庚宝没急着进,站在门栏处往里头看了看,进门是个院子,院子正中是个花坛,里头一颗冬枣树长的正盛,拇指大的青枣坠了满枝。
梁弃从身后凑上来,跟着看了看,说,“小半仙,枣没熟呢”
牛庚宝没理他,他耸了耸鼻子,说,“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他是对多宝说的,却忘了身边还有个人。
梁弃只以为这装模作样的小鬼,是在跟他说话,也闻了闻,“味道?”,他东嗅嗅西嗅嗅,鼻子不老实的在牛庚宝脑袋边转来转去,“小半仙,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奶味呀”
牛庚宝一爪子拍过去,“奶味你妹!”
“啊呀,半仙居然也说脏话?”,梁弃嬉皮笑脸的,他就是觉的逗这小孩儿挺好玩,都是平时太闲了,在他看来,什么半仙不半仙的,就是个虚名。
这边梁弃还在腹诽,牛庚宝已经拔腿走了,多宝说,里头着火了,火是乌鸦点的,他得赶紧灭火去,这要把人房子给燎了,他不得赔死。
火是从二楼起的,牛庚宝刚拐上楼梯,身侧‘啪’的一下,然后是玻璃‘稀里哗啦’的碎地声,“怎么了?”
多宝说,“外头来了几个野孩子,正扔石子玩呢”,这房子朝外的窗户就没扇完整的,估计都是被这些小孩砸烂掉的。
没有生命的东西,进不了牛庚宝的眼里,他侧耳听了听,就听楼外有小孩的打闹声,嘻嘻哈哈了一会儿,就有个女人叫道,“一群死崽,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在这胡来,不要命啦,还不快滚一边玩去”
那女人应该不是本地的,操着一口不太地道的普通话,口气听着挺凶,那几个小孩估计也怕她,被骂了也不还嘴,撒丫子跑走了。
多宝说,“这女人冲着房子这边来了”
“不会进来吧?”,牛庚宝问,他可不想抓鬼的时候,还有外人在一边碍事。
多宝说,“速战速决”
话刚落,台阶上滚下个东西,那是个长着小尾巴的肉团,巴掌大一个,它绕过牛庚宝一蹦三跳的往楼下去,路过一楼拐角处正准备抬脚走上来的梁弃,还在人裤腿上擦了一下,留下一道猩红的血迹。
梁弃当即跳脚,“我操,什么鬼东西?”
这还真是个鬼东西,在牛庚宝眼里,黑气纠缠成一团,上头一高一低坠了两只眼,发着幽幽红光,它张着一口满是尖牙的嘴,发出一长串如老鼠般“吱吱”的鬼音。
这是个没成型的胎儿!
火神鸦在后头紧追不舍,嘴里溅出的火星子,沿着鬼胎留下的血迹在木制的楼梯烧出一条绿幽幽的火道,梁弃瞪着眼,冲牛庚宝喊,“哎,小半仙,你的鸟怎么了?”
那火星子很小,沙尘似的,带着绿光,牛庚宝这也是头次见,貌似威力还不错,火神鸦的火不是凡火,是来自地狱的幽冥火,能焚烧一切邪祟”
多宝却是不屑道,“个没用的破鸟,只会喷点火星子,连个还没成气候的鬼胎都抓不住,太废了”
这话太戳心,也不知道火神鸦是不是听到了,只见他突然悬停在半空,脑袋后仰,喙微张,然后....打了个喷嚏,喷出来一朵火花,那花很轻,飘飘忽忽的朝着鬼胎飘去。
这时,多宝突然激动起来,“牛庚宝,快,快,快上,别被这鸟抢先了”
那鬼胎之前跑归跑,但并不显得慌张,但这次,它似乎是真怕了,无头苍蝇似的,东躲西藏,但不管它怎么躲,那花依旧在一点点靠近,然后贴上了它。
“吱--”,刺耳的鬼音以放大百倍的力量,震的整栋别墅内部仅剩的窗户尽数碎裂。
梁弃捂着耳朵痛苦的蹲在地上。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谁在里面?”
遭了,那女人进来了,牛庚宝快速跑下楼,那鬼胎被火沾上的地方,黑气就像碰到了硫酸一样,渐渐被腐蚀。
“啊呀,好可惜”,牛庚宝心疼不已。
多宝则是冲着火神鸦叫道,“个死鸟,把火收回去!”
火神鸦却是置若罔闻,它似乎很享受,眼半眯着,火在继续蔓延,由原先小拇指大的一朵变成了鹌鹑蛋大小,绿光似乎也愈发浓郁了。
牛庚宝问多宝,“怎么办,再烧就没了”
“抢呗”,多宝出了个馊主意,“反正那火对你没用”
牛庚宝听了这话也是心动的,不过,没等他伸手,那进门的女人已经到了跟前,她看都没看牛庚宝一眼,脱下外衣往鬼胎身上扑打。
幽冥火自然是扑不灭的,那鬼胎翻滚的动作正在慢下来,连惨叫声也在减弱,女人急了,赤手去抓,当她的手快碰触到火焰时,却突然歪到了地上。
女人一进来,牛庚宝不自觉攥了攥手心,原因无他,因为在这女人身后,附着着一只鬼,那鬼身上的阴煞气,比他之前碰到的几只加起来都要浓郁,这是只厉鬼无疑!
女人倒地后,那只厉鬼从她身上脱离出来,她瞪着死鱼眼阴恻恻的说,“把宝宝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