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带回羊的。”【中原中也】说,“在我13岁的时候。”
“到最后他都不曾背叛我。”
——他是我过度保护时代的遗物。
——是我天真的最后残留。
……
12月15日
下午6时45分
在织田作那里睡了一会儿,叶藏的心久违地放松了,连带着工作效率也高了不少。
回到家、推开门,屋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冰箱里,杂煮、下酒菜、毛豆蚕豆泡菜唐扬鸡块等等塞满了冰箱一隔,下层则是各色饭团。
港口黑手党的效率很高,【中原中也】才说需要一位家政妇,后勤部门的人就派发下来,她老练而讨人喜欢,似乎是听说了户主不愿见人的敏感性格,特意趁外出时做家务。
想到不用与之见面,叶藏松了口气。
‘这都是那豪华便当的功劳’。
偶尔,少数情况下,他也会玩弄自己的小心思,换个说法,便是不着痕迹的诱导。
更加精进的厨艺是在太宰那里学的,跟自己不同,他长了条精巧的舌头,最爱蟹肉,这就像是身体本能,叶藏原本是尝不出珍馐的人,托了太宰的福气,也终于感受到美食所带来的幸福。
也不知他是听了什么……可能是“我很像贤惠妻子”之类的吧,话是谁说的,织田作先生吗?
总之,跟他住在一起时,格外热衷于考察叶藏的家务能力,当他意识到做不出精致的餐食时会施加辛辣的鞭挞与嘲讽,可当他发现叶藏擅长蟹料理时,又会用让人心惊胆战的语气阴阳怪气地称赞着。
在双重压迫的地狱之下,厨艺不得不精进了。
‘跟中原先生回家的时候,老实说,我松了口气。’
果然,当他看见精美的便当时陡然意识到,阿叶是不该做这些事的,于是立刻找了家政妇来,让叶藏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胡乱吃了一个鲑鱼子饭团后,阿叶带上平光眼镜,蜷缩在沙发上。
最近的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他得画漫画,得寻找坪内逍遥的下落,得……在龙头战争中抢占先机。
后者分为两部分,首先,他得复盘自己世界龙头战争的局势。
这是最简单的部分,叶藏打一开始就参与了战争,他只需要将自己脑海里的知识、过往复制下来,形成完美的书面报告。
最先动手的组织是谁,有哪些地盘属于他们,在港口黑手党内的线人又是谁。
两世界的港黑局势大致相同,无论是哪个森先生,指定的发展路线都差不多,他只需要进行细节微调。
这其实是份辛苦的工作,只是对叶藏来说不太难。
前日将机密文件#龙头战争.极#传送给森鸥外,得到了对方的褒扬。
*
“啊,真不愧是【太宰】君。”
森只传送了短消息,可办公室内,他跟爱丽丝凑在一起,对着电脑屏幕啧啧称叹。
爱丽丝睁大了眼睛,明明她见到太宰就要号啕大哭的。
森鸥外问:“啊……我们这里的太宰君,写过这么多字吗?”
爱丽丝猛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他文书报告都是让下属做的。”
而叶藏,他的笔杆子很有一套,文件内容的描述介于“不多一个字”与“笨蛋都能看懂”之间。
爱丽丝忽然问:“你是不是很羡慕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林太郎。”
森艰难点头:“是啊。”
他这里的太宰君也很好没错,可他实在是……太聪明,不、不。
是威胁太盛了,跟他相互,就像是在料峭的悬崖上战战兢兢地独行着,不知何时就会一脚踏空。
他脑海中转过许多念头:就算无法与【中也】君组成锋线也无所谓,大部分场合都不需要【中也】君的“污浊”出马,以【太宰】君的预测能力也看,住在办公室也足够了。
“……爱丽丝酱。”
“你的声音好恶心哦,林太郎。”
“你说。”
他问道:“我们能留下【太宰】君跟【中也】君吗?”
*
办公室内发生的对话叶藏不得而知,他或许能猜到,只是不想去猜。
田山花袋传递来了一些情报,坪内逍遥在哪儿无人得知,只晓得他的养女满世界寻找他的下落。
叶藏陷入深思,手指抵住下颚。
当年龙头战争开始得莫名其妙,某一天,各大组织接到坪内逍遥公证人的消息,不仅展示了他的五千亿遗产,还告知他们遗言。
“在横滨占据最多地盘的组织,能够继承我的遗产。”
——像是别有用心的圈套。
‘可组织最后确实获得了遗产。’
他想:
‘与其说是圈套,不如说,留下遗言的人只想看到一场混乱?’
‘制定遗言的人真是坪内逍遥吗?’
这些念头在他脑袋里逡巡着、转悠着。
“咔嚓——”
大门把手被转动了。
“……”
太宰的身子自门缝里挤进来。
他轻缓地打个招呼:“最近过的怎么样啊,阿叶。”
视线则是在【中原中也】的房内不住地打量着,脸上带着毫不犹豫的嫌弃:“这品味……果然不愧是黑漆漆的小矮人吗,哪怕是阿叶你的趣味都救不过来。”
“太宰、太宰先生。”
他小声而怯怯地呼唤着。
“哎呀,别露出这样的神色啊。”太宰说,“就好像我是坏人一样。”
“明明可以不见我的不是吗?躲藏起来,随便找间什么屋子,寄居在哪个人的家里,比如说织田作?”他歪着脑袋说。
“你知道的吧,我是一定会来找你的。”
“……”
“所以现在再做出这幅模样,不觉得有点没意思吗?”
叶藏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在他面前,我完全无法掩饰天生的少言寡语与落落寡合。’
‘难以讨好,立刻就被看透了,这种羞耻感,仿佛连灵魂都被从皮囊中扯出来,放在阳光下暴晒。’
‘都说人对疼痛是有耐受度的,耻辱可能也一样,与他相处久了之后,即便依旧不知道怎么应对,也能麻木地被他挖出来了。’
‘这是我应该承受的。’
叶藏想:‘因为我的诞生就剥夺了太宰先生出生的权利,我是伪造的他,占据了他人皮囊的妖怪、臭虫、小偷,所以无论他怎样对我,都是应该受的。’
‘人生下来就是原罪,我终于能理解这句话了。’
“别那么无趣。”太宰一句接着一句说着,“难得【中也】不在了,啊,如果他回来的话,一定会像是看着羊群的牧羊犬一样,贴着你寸步不离吧。”
“让人难过的是,森先生也站在他那边,还有小矮人,似乎每个人都在阻止我们相见。”
他把叶藏从沙发上拉起来。
“走吧。”
“我的教导课程才刚刚开始而已。”
“你既然杀了一个人、就能杀第二个、第三个对吧。”
“都说了没办法拒绝我。”
他露出了神佛般的笑容道:“做个好孩子,阿叶。”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二更】
‘我希望他怎样。’
‘柔顺的、谄媚地对待我?’
‘恶心。’
‘顶着那幅面貌战战兢兢地恐惧其他人?使尽浑身解数地讨好其他人?’
太宰恹恹地想:‘更恶心了。’
那到底该怎么做?他思来想去,总是得不到答案,此问题的艰难堪比形而上的哲学,比如说如何自杀,如何去死——
因为无论如何都不知道做些什么,就先随心而动好了。
首先。
“我讨厌他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太宰对自己小声说道,“对我就算了,他畏惧我、亏欠我,似乎是有道理的,可是对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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