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语气里含着巨大的惊讶,祂看向这个还是人类的诅咒,不知为何开始惊慌。
不应该,宿傩不应该会苏醒。
他应该会在一切结束后,再作为众人恐惧的诅咒之王,被通缉,被人人得而诛之。
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清醒。
“世界之内各个存在都有各自的定数,哪怕是后世的最强也不例外……长泽,你真是做了一件错事。”
室外的雷声越来越近,好像天空都要压迫下来了一样,‘神明’看见宿傩向前两步,走进雨幕里。
两面宿傩不应该跳出必然。
因为两面宿傩就应该是两面宿傩,在平安时代被封印,然后重新出现于后世,寄宿于容器,参与进灭世的阴谋。
眼前的这个宿傩固然保有了‘两面宿傩’的自由本性,是个桀骜不驯、肆意妄为的咒术师,但他却不是一个诅咒,甚至说不会成为一个为祸世间的诅咒。
长泽时礼把他养得太好了,宿傩的成长有着最好的学识和见解,上有老师,身边有亲友,哪怕他本性猖狂,但在长泽时礼这个当代最强咒术师的嚣张作风下也不够看。
相比之下,把长泽时礼变成咒灵说不定都能直接判定为诅咒之王。
‘神明’低喃“会出问题的。”
这个世界的未来已经无法预测了,从最根本上就跳出了轨迹,菅家及其后续的五条家、两面宿傩以及后来的虎杖悠仁……
完完全全,无法预测。
祂将目光放在宿傩身上,也没有什么杀意,很普通的视线。
可被祂看着的那个少年也回视着祂,朝祂露出一个笑容。
猖狂,太过猖狂。
“你想杀了我吗?”
‘神明’没有回答,祂似乎很虚弱了,根本没有打算再说一句话,而九天之上的落雷再次汇聚,乌黑的云层里闪烁着光亮,这就是祂的回答。
如果可以杀了宿傩,在咒术盛世之前确定一切客观现实正常发展,那还能勉强预测未来……
正当‘神明’这样想着的时候,祂骤然看见了一件无法挽回的东西。
宿傩在暴露的第一次就被人认为是怪物不是没有原因的。
鬼神之乱盛行的时代里,宿傩的五官和常人完全不同,颧骨上多出的那双眼睛盯着‘神明’,其中溢满于心的杀意让人见了不由为之战栗。
但让‘神明’震惊的却不是宿傩的外表,而是这个仍然还是人类的少年身上逐渐不知为何浮现的纹路。
显现在饱满壮硕的肌肉上,从面庞延伸,像是血迹干涸后的黑色,又像是最诚挚的祝福。
“疯子。”‘神明’说。
那就是咒力本身。
有这个咒力不拿去战斗,反而绘制成咒纹留给宿傩,已经不能说长泽时礼到底有多在意他的学生了。
这根本就是视其为生命的延续。
宿傩对那个‘神’说了两句权当开场。
“喂,现在到我了。”
他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能站起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咒术的控制达到惊人的精准。
宿傩腥红的瞳孔锁定敌人,只有一个想法。
先杀了这个东西,其他另说。
抬手,躁动的火焰直接冲天而起,不给任何犹豫时间蒸发掉落下来的雨水,明明还是雨天,地面上的积水却直接被挥发干净。
那大火疯狂的舔舐着周围的一切建筑物,木建筑的京都宫殿半个被吞进熊熊燃烧的火焰里,雨水不仅没有浇灭它,反而使其持续增长。
大火愈演愈烈,咒力随着火焰从四面八方往中心的少年身上聚拢,撩动暴风吹着火焰,将整个场地完全纳入宿傩的领地。
这已经完全不是祂对人类的评估了。
人类对咒术的研究好像从菅原道真这一代开始就在突飞猛进,一直到达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神明’睁大眼睛,只来得及用力量覆盖住自己,却也被猛然出现在身侧的少年一拳击中,整个人飞倒到清凉殿废墟里。
‘砰!’的一声,大殿彻底报废。
‘神明’还没从废墟堆里爬起来,就被一个长着四只手,身形健硕的影子覆盖。
宿傩俯视祂“本来是打算第一个给家里的老头子看的,便宜你了。”
什么?
只能看见那个樱发抬起双手,四指相对,在肆意的笑声里说道“领域展开。”
「伏魔神龛」。
‘嘀嗒’
入目就是一片腥红。
动动双腿,是瞬间蹚出波浪的积血成河,宽阔的空间内是累积到需要仰望的森白骸骨。
怨气与诅咒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漂浮着,不可磨灭的‘恶’跃然其上。
结界不需要通过隔断空间来维持咒力运转,直接被扩大到逃跑也没办法躲避的地步,领域逐渐压倒性覆盖整个平安京城。
随后,高精度的咒力凝聚成刃,高举在天穹上对准目标——
“嗤。”
宿傩冷眼看着祂,心念一动,斩击术式「解」和「捌」直冲地上的神灵。
但他没有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宿傩招手,流流火光缠绕到手臂上,五指收拳发力,一连数拳都正中目标!
只有这个时候心里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悲伤与痛苦才会渗出来。
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一样,对突然离开的家长难免会有不理解和抱怨。
菅原道真为什么会输?
宿傩想狠狠地质问他的老师。
明明这个家伙他都能打赢,那个世代里最强的咒术师为什么会输?!
菅原道真甚至没有用出过平时和自己过招的术式,他只调动了咒力,连领域都没用上!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凡人之躯不可能违逆天命。”
‘神明’嘴唇翕动,吐出微弱至极的话来“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而在他心里你更重要,所以他选择把未来留给你。”
“菅家一系为你开路,留下咒纹保你乱世安宁,你的未来畅通无阻。”
无论山川海域还是异国他乡,只要宿傩想,他哪里都可以去,就算暴戾成性,在长泽时礼这么多年的教养下也不会坏到哪儿去。
这绝对不行。
‘神明’深呼吸一口气,支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和我做一个交易怎么样,宿傩。”
“你仍然顺应历史成为诅咒之王,而我可以保证,在未来的某一天你还能见到他。”
第31章 谁比谁更猖狂(完)
你想见他吗?
应该是这么一个问题。
宿傩下意识望向之前雷霆劈下来的地方, 那里被自己的领域覆盖,除了领域内的咒灵尸骨之外什么都没有。
想。
肯定是想的。
他还没给老头子看新学会的术式和领域, 也没有揪着老头子的头发质问他为什么不小心把小纸人丢了, 更没有——
更没有什么呢。
宿傩感觉心里空荡荡的,酸涩感一涌而上。
平时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和老师对练,一对一的时候菅原道真下手从来不会放水, 除非是爷俩互相在展示自己的咒术成果, 这才会笑嘻嘻地损一把对方。
不是这样的话,宿傩就会面临一些古怪的术式,什么咒言影法术已经属于正常类, 旁门左道的术式菅原道真那里有一大堆。
这个时候通常会以成年人胜出而结束。
结束后一边互相指指点点哪里的咒术有问题,有时候打个小赌, 一般筹码是宿傩亲自下厨。
虽然宿傩偶尔能险胜一把,但自从尝试过菅原道真那宛如地狱鬼使索命一样的厨艺之后他就放弃和他的冤种老师赌做饭了。
而且那家伙不会反转术式,出了事得去阴阳寮请人来帮忙,怎么说家丑都不可外扬。
不过这个黑历史他可以记很久。
然后因为这个年头食物匮乏, 腌制鱼类就已经是贵族做派, 菅原道真显然不是个乐于委屈自己的家伙, 一旦赌约赢了, 他宁可从京都地界用十几个转移术式大老远跑去临海抓新鲜鱼, 也不愿意对腌制的食物下嘴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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