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江公子吗?”席方平看见他,十分惊喜,“公子不是回江南了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坐在车辕上的江停云急忙示意孙大爷停车,跳下车来与他寒暄,“席公子,原来你也是山东人氏呀。”
当时他一心想着焕娘的事,倒是没太在意。
“是呀,我家就在前面。”席方平说着,一把拉住她,“江公子既然走到家门口了,说什么也得进去饮一杯水酒。”
江停云本不欲耽误,但转念又想到,席方平既然与范十一娘是同乡,必然知道一些他们家的事。
不如趁机打听一番?
因知道席方平这人憨直,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说:“正好我这里,有些事情要向你打听,少不得得讨扰了。”
“快请,快请,席某求之不得。”席方平哈哈大笑,转头就吩咐跟着的仆人,“你去置备些酒菜来,我要招待贵客。”
仆人领命而去,席方平拉着江停云就往家里走。
江帆等着人只好自己跟上。
席家也是商河县有名的大户人家,和另一个大户羊家毗邻。
当初羊某之所以死了都要诬告席廉,究其原因也不大,只是因为两家争宅基地而已。
羊家想多占,但席家不同意,就此结怨。
如今羊某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羊家也彻底缩了,席方平也不是那种爱咬着旧账不放的人,两家这才相安无事。
到了席家之后,立刻就有仆人来牵走了马,用上好的草料去喂。
孙大爷也跟着沾光,单独给他备了一桌客饭。
席方平引着江停云和江帆二人进了内院,命仆人先备点心酒水,又让丫鬟引着范十一娘这个女眷去内宅太太处。
等几人坐定之后,他这才说起了自己回来之后的事,又说他父亲已经到富贵人家投胎去了。
见他一切都平顺,江停云也替他高兴。
江停云向他介绍了江帆,他听说江帆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童生的功名,立刻露出几分仰慕之意。
他为人十分豪爽,奈何在读书上却不开窍,因而十分仰慕有功名的人。
之所以他对才一面之缘的江停云十分亲近,有一部分原因是江停云身上有秀才的功名。
不多时,酒菜备齐,双方相互敬了几杯酒,席方平就主动把话头引入了正题。
“云弟说是有事问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没错,因着席方平豪爽,江停云也不扭捏,两人很快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江停云问道:“席兄久在商河,可曾听过关于范祭酒家的事?”
“范祭酒?”
提起这个,席方平酒也不喝了,放下酒杯,倾着身子问道:“可是已致仕的国子监祭酒范公?”
看他这态度,莫不是最近范家闹出了大动静?
江停云和江帆对视了一眼,点头道:“正是他家,莫非席兄有什么关于他家的新闻?”
席方平兴奋得一拍手,“这件事,整个商河都传遍了!”
“怎么回事?”江帆急切地问。
说八卦的时候,最喜欢什么人?
就是迫切想知道后续的捧哏呀。
江帆的急切,很好地引发了席方平的八卦欲。
他压抑着兴奋说:“就一个月前,他们家的十一娘子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收拾包袱跑了出来。
大家都在传,十一娘子是有了情郎,要和情郎私奔。奈何范祭酒早有准备,十一娘子还没跑出城,就被范祭酒亲自带人捉了回去。”
“啊!”江帆一惊,急忙去看江停云,眉眼间尽是询问之意。
——云哥,这是不是秋容附体了?
他们在路上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趁夜奔逃的那个,明显不可能是范十一娘本尊。
江停云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图稍安勿躁。
“席兄,我有件要紧事,需要拜访范祭酒,不知席兄可否代为引荐?”
“这个自然可以。”席方平拍着胸脯保证。
“那可真是太好了。”江停云提点道,“席兄可以在拜帖上写明,在下此行,事关范家十一娘子。”
席方平点头答应。
吃饱喝足之后,席方平给几人安排了客房,让他们先去休息,他自己则是进书房写了拜帖,让仆人带着名刺和拜帖,一起投入范家。
第二天一早,范家的回帖就来了,邀请席方平和江停云一行前去做客。
看来,自己的女儿换了一个芯子,范家已经知道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家不但丝毫没有透露,甚至连一个和尚道士都没请。
面对他们的疑惑,范十一娘只是冷笑,“我爹只是想要一个知书达理,谨守女德,不给他丢脸女儿而已。至于这个女儿身体里装的是谁,他都不在乎。”
从小就生活在被父亲支配的恐惧里,范十一娘对此可太了解了。
如果不是为了母亲,她绝对不会同意回来,直接就去找自己的好姐妹封三娘了。
她与三娘在灯会上结识,很快就为三娘身上那股洒脱的气质所吸引。
那是她渴望而不可及的东西,看着三娘子,就仿佛看着自由自在的自己。
也因为三娘子是个姑娘,在范家二老面前又一向表现得知书达理,所以范祭酒才会放任女儿交了这个朋友。
对于范十一娘脱口而出的怨望之言,江帆和席方平不太理解,江停云却立刻就明白了。
无他,就算在现代的时候,也有很多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
如若不然,某某学院又怎么会应运而生,毁掉了那么多孩子的童年?
想到这里,他不禁暗叹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给范十一娘传音,“事情解决之后,你如果不想留在家里,我可以帮你。”
范十一娘下意识扭头看他,却见他正目不斜视地走路,嘴巴动都没动一下。
“这是传音入密,别人听不见,你不要东张西望。”
范十一娘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神色,若无其事地跟着众人走。
席家离范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他们很快就到了。
范家的门房对他们不大友好,拉着一张脸把他们引到了二门处。
而范祭酒,就在二门处迎接他们。
见了四人,他的目光迅速在那个戴着幕笠的女子身上划过,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淡淡道:“你们跟我来。”
说完,转身就走。
一行人跟着他穿过正堂,进了花厅,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
一个是中年妇人,看见带着幕笠的范十一娘时,神情有些急切,眼中还渗出些泪水。
另一个则是个年轻女子,看见江帆,霍然起身,脸上带着惊喜之色,“帆郎,你来了?”
范祭酒瞬间冷了脸,“孽女,还不坐下!外男面前,成何体统?”
“我早说过了,我不是你女儿。”秋容做鬼多年,早养出了肆意,可不会惯着他。
“哼!”范祭酒冷笑,“可如今你就是我的女儿,就得守我范家的规矩。”
范十一娘幕笠下的脸,瞬间煞白,身形也微微晃了一下。
“老爷!”时刻关注范十一娘的范太太禁不住喊了一声。
范祭酒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闭嘴了。
范太太走上前去,轻轻揭下了范十一娘的幕笠,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和熟悉的眼神,不禁潸然泪下。
“十一娘,是你吗?”
“母亲!”范十一娘跪倒在地,抱住母亲的双腿泣不成声,“不孝女让母亲担心了。”
“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范太太不住地抹眼泪,脸上却又露出女儿归家的欣喜,复杂极了。
秋容立刻道:“如今你们的女儿已经回来了,我的情郎也来接我了,我可以走了吧?”
在范家待这一个多月,她可是把范祭酒的脾气摸得透透的,一张嘴就专往他雷点上蹦跶。
果然,范祭酒立刻就黑了一张脸,呵斥道:“你一个姑娘家,要懂得矜持。张口情郎闭口情郎的,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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