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上次见面只是两三天之前的事,可楚别夏抬眼看到他,只觉得有些陌生。
是和“Founder”这个名字割裂开的陌生……也是和“段骋雪”拼凑在一起后,被时间打磨的陌生。
他下意识就要躲开相碰的视线,目光向后落到段骋雪身后的灯上,只假装在看他。可他隐隐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垂在身侧、还未伸出的手上,有担忧、有害怕、有期待。
“楚队?”段骋雪轻笑开口。
楚别夏在他继续说什么之前,抬手和他相握。
明明做对手的时候,也在比赛台上和Founder握过手,以前站在聚光灯下,在观众的目光簇拥下,现在在路灯下,在队友们的注视下,楚别夏恍然一瞬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段骋雪的表情依旧带着他标志性的随意的笑,半点都不出错,楚别夏也同样露出礼貌的温和笑意。
可微凉的夜风,就像故意绕着他们交握的手走一样,楚别夏的手被另一份温度包裹其中。
对方卡在虎口的凸起的骨节,搭在手背上指尖的薄茧,还有并未完全相贴、却依旧交换着体温的掌心,所有的一切交融在一起,成了顺着血管窜至胸口的震颤。
段骋雪握得有些深了,拇指几乎搭在楚别夏的脉上,他微微向后抽了半寸,短暂停顿后,顺势抽离。
对方也就此松手,被拒绝的晚风重新在楚别夏手边打了个转,吹散了残留的温度。
教练见两个人终于还是友善地握了手,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
他走上前去,想了想说:“嗯咳……你们两位,以后好好相处哈。”
“有什么话呢,现在就站在门口说掉!”教练拍拍两个人肩膀,颇费心思地说,“咱们过了这之后,进了门儿,就都是自己人了啊。”
闻言,段骋雪抬眉恍然,像是被提醒着想起了什么:“对,我正好有话和楚队说。”
楚别夏心头下意识一紧,脸上的微笑有片刻无暇维系,他垂眸沉默了两秒,在段骋雪开口之前,重新抬眼看他。
“Founder,你来TUG,应该是为了冠军。”他说。
段骋雪看着他,勾唇道:“对。”
“看来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一道哑谜打得周围站着的几人面面相觑。
王叡眉头皱起来,扯了一下Dino的袖子,几乎用气悄悄说。
“喂,我怎么感觉,火药味儿起来了呢。”
Dino疑惑地看他。
“有吗?”他也小小声地说,“我感觉他们只是在交流感情……”
周围的窸窣甚至没有树叶摩挲声大,楚别夏听见段骋雪这样直入主题,心里迟疑了一秒要不要两人私下谈话,单独解决这个问题。
就在他思考的间隙,段骋雪向后退了半步,忽地说。
“我想……之前问你的那个问题,可能有些冒昧了。”
楚别夏凝眉看过去,眼底有不易察觉的困扰。
他并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而这次他先前排练好的腹稿,似乎还没来得及发挥,就被对方打太极一样推了回来。
段骋雪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眼前的人像只略显警惕的、打量自己的猫。
端详两秒,他先是轻笑一声,然后说。
“我认为,我们可以做普通队友。”
段骋雪的目光掠过周围,在王叡和钱乾身上停留片刻,最后侧眸对楚别夏示意。
“就像你和他们一样。”他语带笑意,姿态洒然地问,“楚队觉得呢?”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穿过搅乱空气的风钻进楚别夏耳朵里。
楚别夏肩膀微落,不甚明显地呼出了一口气,就连唇角的笑意也在这句话之后显得松弛。
“这也是我的想法。”他说。
段骋雪已经收回视线,低头在风衣口袋里翻找着什么。听见楚别夏的回答,他随口道。
“真巧。”
他声音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笑意,被夜风吹得清透,没有半点不该存在的尴尬暧|昧。
楚别夏的目光一直下意识追逐着段骋雪的手,直到对方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银色的绸布小袋,他的视线毫无预兆地跟抬头的段骋雪撞上,下意识一顿。
在他开口之前,段骋雪坦坦荡荡地一笑,说:“好奇?”
于是楚别夏心里那根差点要绷紧的弦又松了下来。
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几乎完全套用了对方刚刚随意的语气,半问半答:“对Founder好奇,也很正常吧。”
段骋雪略一挑眉:“嗯,也对。”
他把那只绸布袋子勾在指尖,递给楚别夏。
“不过这个确实是给你的礼物,楚队。”他又往前送了送,说,“给队友们的见面礼,大家都有的,只不过我只在身上带了一个,剩下的在箱子里。”
楚别夏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
“谢谢。”他说,“可以现在拆开吗?”
段骋雪收回手重新放进衣兜,微抬下巴笑笑:“拆吧。是我在伦敦买的木雕徽章,一点小伴手礼,样式都不太一样,我也不知道你手里这个是什么样子的了……就当一起开个盲盒?”
在一边探头探脑很久的王叡终于找到机会插话,伸着脖子,十分生硬但努力地做着气氛组,捧场道:“盲盒?我也喜欢盲盒!”
楚别夏看了一眼努力刷存在感的王叡,刚要拆袋子的手停下来,问:“阿叡,要不你来开?”
他没有注意到,身侧的段骋雪微微觑了一下眼睛。
王叡也没注意到,但依然疯狂摇头:“不了不了,还是队长先拆!”
他说完还有些兴奋,心里觉得自己特别会来事儿,可算是见缝插针地在Founder面前给自家队长立威了。
楚别夏失笑。被王叡这么一打岔,他心里仅剩的一点不自然已经散了个干净,指尖勾着拉开绸布袋口。
里面的木雕徽章五六厘米大小,图案一看就是手工雕刻,线条不像激光雕成的一样板正,但刻画出的图案依旧漂亮精致,配上似乎是刻意做旧的工艺,也算颇有艺术感。
“这是……灯塔?”楚别夏辨认几秒,问,“灯塔还是天文台?”
段骋雪凑过来看了一眼,在楚别夏迟钝地察觉到不自在之前,又及其自然地拉开距离。
“可能是灯塔吧。”
“我感觉像天文台多一点……不过似乎,一般刻灯塔比较正常。”楚别夏垂眸看着,就连接话都显得随意。
然后他听见刘教练轻轻“嘶”了一声。
楚别夏疑惑抬头。
“嗯……都好,都好!”刘教练努力端水,试图把每一个可能的冲突掐灭在萌芽,说,“意见相左也是很正常的事!哈哈,是什么都挺好的!好看!”
楚别夏看向教练的目光带了些无奈,但还是没说什么,心里知道他这种草木皆兵的状态,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低头端详徽章片刻,又拿着让王叡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把小礼物收回袋子,看向段骋雪,再次道谢。
“很好看。”他弯了弯眼睛,“我很喜欢,谢谢礼物。”
段骋雪揣在衣袋里的右手缓缓松开,掌心攥出汗来,面上不甚在意地轻笑。
“客气了。”他说,“手工制品,制作者要是知道他做的东西被人喜欢,肯定也很开心。”
“真的很精致。”楚别夏想了想说,“有机会去伦敦打比赛的话,可以再去买两个。当面夸一夸。”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