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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原(34)

作者:不问三九 时间:2020-04-18 07:57:56 标签:强强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汤索言的手术都得在一圈医生的视线下操作,手稳得很。徐教授近两年很少操刀了,现在三院眼科的第一把刀就是汤索言,操作最漂亮的也是他。
  需要会诊的都是棘手的病,徐教授眉心一道深纹,常年皱眉皱出来的。为了方便国际友人跟听讨论,会诊都得说英文,也是赶得巧,最近棘手的疑难病例很多。
  他这边还没完事,有个住院医跑进来偷偷跟他说让他去病房一趟。
  汤索言问他怎么了。
  住院医贴着他说:“有个青光眼术后患者,现在正在病区闹,闹得厉害。”
  汤索言低声跟他说话,问他为什么闹。
  “您还是去看看,就那位……特区病房那位,他吵着让你过去。”
  汤索言皱了下眉:“说什么问题。”
  住院医也紧张,知道现在汤索言走不开,但那位也确实不好应付。于是声音压得极低:“凌晨拆线了……现在有点迈脱倾向。”
  院长亲自安排的病人,特意嘱咐汤索言要格外关照,得顺着他。汤索言亲手做的小梁切割,甚至还给做了两次术后按摩。
  家属里有位眼科大夫,挺懂的,有了解病情的家属通常来讲是方便的事,能省下很多解释。昨晚患者突然闹着说眼睛太不舒服了,滤过泡有点充血,家属执意让拆线。
  汤索言听到这儿就跟其他人说了声“抱歉”,跟着住院医出去了。
  出去之后问:“谁拆的?”
  “昨天林医生值班,他不敢拆,给您打电话没打通。”住院医语速很快,“家属直接要打给院长,说如果不拆的话他就自己拆。”
  “最后谁拆的?”汤索言又问了一次。
  “林医生拆的……”住院医知道汤索言不容错,也有点替林医生担心。
  汤索言过去的时候那位正闹得凶,在病房里喊得很响,让找主任。汤索言给他检查,前房快没了,脉络膜脱离。马上安排包扎散瞳,激素立刻用上。
  家属和患者吵着要找院长,说医院对患者不负责,要追究责任。
  林医生敢怒不敢言,低声说:“昨晚您执意要拆,我们签了免责声明的。”
  汤索言看他一眼,阻止他继续说话。
  但他一句话还是惹怒了这一家子人,说院方推卸责任。汤索言任他们吵,从头到尾没带什么表情,正常安排工作解决问题,不说话激怒他们也不安抚。他不说话家属反而闹不起来,过会儿安静了一些。
  这样的患者很多,懂个一知半解有时候是方便,有时候是麻烦。仗着自己懂就不配合,按自己意思来。住院医不敢跟他们杠,电话又没打通,为难之下签了个免责声明,把风险推出去再按患者意思来。
  还是年纪轻没经验,签不签免责声明这都算事故。
  等家属都安静了汤索言不卑不亢地安抚了几句,说他有责任,不会推卸,如果之后手术失败的话他负责重做。
  短暂的安抚之后,患者和家属也不闹了,毕竟拆线是他们提的,怎么闹也还是有点虚的。
  然而到了查房的时候,患者还是当着众医生的面嚷嚷了半天。
  徐教授问怎么回事,住院医迅速描述了一下,徐教授说了几句,如果之后出现什么状况的话怎么处理。查房只留一个家属,家属里懂眼科的那位不在,其实徐教授只是绕了几句,给患者绕糊涂了,不闹了。外国医生听不懂中文,徐教授跟汤索言中英参半说了几分钟,中文说给患者听,英文说给医生听,两头说的都不是一个意思。最后徐教授点了点头,一队医生查房结束又走了。
  工作电话汤索言从来不关机,值班医生给他打了一次电话没通就不敢再打了,以为他关机了。患者在医院闹观感很差,是很影响医院形象的事。
  这位是汤索言的患者,无论是不是上面额外关照的,其实在汤索言那没有区别。拆线拆早了,滤过泡没了,手术白做了。无论是不是患者执意要求的,事故就是事故。
  免责声明就是一张纸,打官司才有用,不打官司没人认那个。都是院长亲自关照的患者了,你跟谁谈免责,责任都是汤索言的。
  汤索言早上说了给陶晓东打电话,他从医院出去都是半夜的事了。拿到手机看了一眼,里面有两条陶晓东傍晚发过来的消息。
  —言哥加班吗?我下班了,给你送饭。
  隔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发来第二条。
  —你忙你的,饭盒我放你车顶了,你记得拿。


第32章
  员工停车场没剩几辆车了, 汤索言远远就看见他车顶上有两个饭盒。他过去拿了下来, 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
  饭盒放副驾, 他坐在车里暂时没打火, 先给陶晓东发了条消息。
  —睡了吗?
  陶晓东立刻回:没呢。
  汤索言问:给你打个电话?方便吗?
  陶晓东没回, 直接把电话拨了过来。
  电话一通他先叫了声“言哥”,问:“怎么了?”
  汤索言说了一天话嗓子都有点哑, 车里很静, 他说话声音也不大:“没事儿,刚下班。你过来怎么没叫我?”
  陶晓东本来躺在床上要睡了, 这会儿一听汤索言才下班吓了一跳,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才下班?”
  “嗯, 这几天忙。”汤索言说。
  “那现在呢?你在哪儿啊?”陶晓东皱着眉问。
  “停车场。”汤索言跟他说,“饭盒我拿到了,你是不是等了挺久?你应该上楼找我。”
  “我上去了,看你忙呢就又走了, 碰上个你们科的护士, 说汤主任这几天忙飞了。”陶晓东坐了起来, “那你赶紧回家啊,你还打什么电话?你快点回家吃点东西休息。”
  汤索言忙了一天本来晚上很疲,可这会儿坐在车里听着陶晓东小声在电话里说话,突然觉得很舒服。就那种繁忙过后的平静,从心里往外觉得从容踏实。
  “我早上说了下班给你打电话,总不能说完不算数了。”汤索言笑了下, “不是有意不回你消息,不打个电话显得我冷着你,没有。”
  “我知道没有,你赶紧回家。”陶晓东都笑了,“嗨”了声,“我说了我神经粗,不会想那些,你也不用计较那么多。半夜了下班还得特意给我打个电话,可千万别,你放松就可以了言哥。”
  陶晓东都快上火了:“这么处太累了,真用不着。你忙就不用特意打给我,好好休息是正事儿。”
  汤索言听着他说,听完低声道:“让你说得我感觉现在就该挂电话了。”
  “挂啊,”陶晓东跟他说,“都几点了你还不回家。”
  汤索言打了个电话,话没说几句,陶晓东倒是一直赶他。汤索言沉默了几秒,之后无奈地笑了,问:“我就想给你打个电话,这样行吗?”
  陶晓东那边也安静了几秒,之后笑着小声说:“那行。”
  这么说话味儿可就跟刚才不一样了,俩人也不说话,互相听着对方的呼吸。沉默之下也不尴尬。
  过会儿陶晓东问:“累吧?”
  “累。”汤索言靠在那,举着电话的右手觉得酸,换成左手拿,“下周开会,事太多了,感觉时间不够用。”
  他工作上的事陶晓东完全帮不上忙,这时候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都是这个年纪的男人,空口安慰不用说,说了也没用。忙起来的时候不会因为别人一句“慢慢来”就从容下来,事儿也不会因为别人安慰两句就变少了。
  所以陶晓东只说:“忙过这阵儿就好了,等你忙完我陪你放松。”
  “怎么陪?”汤索言问他。
  本来陶晓东说上句话的时候挺正经的,汤索言问着听起来也挺正经,可是陶晓东再要开口之前突然脑子里就不正经了,没等说话声先虚了,问:“你想我怎么陪?”
  汤索言也不答,不说话,只是隔着电话笑了两声。
  他的笑声传过来有点烧耳朵,陶晓东坐在自己床上扯了扯耳朵,说:“你回家吧好不?快十一点半了,你到家太晚了,本来就忙你多留点时间睡觉。”
  汤索言“嗯”了声,然后问了句:“你跟谁都这么说话吗?”
  “怎么说?”陶晓东问。
  “就……”汤索言声音里含着笑意,“哄着说?”
  “靠那当然不是!”陶晓东迅速否认,“我跟谁都这么说话那不乱套了么?我要都跟客户这么说话得惹多些麻烦。”
  汤索言听完还是笑,右手在方向盘上刮了刮,说:“知道了。”
  每天半夜下班,早上天不亮就得起,这样的生活得一直到年会结束。
  会上除了更新的技术和方法上的交流,也得有这一年疑难病例的治疗方案研讨,成功还是失败都得拿出来摆摆。
  赶上这么个关键时间,那位退休了的老干部天天在病房里闹,眼睛一难受了就嚷嚷着找汤索言。不大不小这么个事故,要说它大,没有人能保证手术一定是成功的,手术都有失败的风险,可要说它小,也确实是医生判断失误造成的。
  如果线是汤索言同意拆的,那它甚至都算不上事故,那是医生预判失败,没把握好拆线时机。问题出就出在值班医生没经过主治大夫同意就给拆了,如果当时电话打通了汤索言不可能让他拆,确实拆早了,没到时候。
  这种事在医院里不说每天都发生,可这么多科室,每个月都得有几起。医院一般不会主动去问责,问也不太会往汤索言头上问。值班的林医生去年刚轮转完留在科室,经验太浅。这次也知道自己惹麻烦了,写过程总结的时候略过了给汤索言打了个电话没打通的事,写的是“未联系主治医生”。
  汤索言看了之后返了回去,让他照实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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