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52)
闻父勃然大怒。
“你怎么能随便退赛,没有进取精神!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来?”闻父指着闻灼,语气十分严肃的呵斥。
兴许是在学校里当惯了校长,闻父身上带着一种来自校长的独特威压,训斥的时候声音不是很大,甚至都不会打人动手,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刺伤人。
若是往常,闻灼就会一直站着听他父亲说完,然后在父亲的冷眼中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但今天不是。
不知道闻父那句话戳中了闻灼的神经,一直站在门口的闻灼突然就爆发了。
他重重的把背包摔在地上,冲闻父嘶吼着喊:“我还不想要你这样的爸呢!我怎么没有进取精神了?从小到大你给我安排的比赛我那次没去?我一直都在比,每天都在比,我很努力了,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你看不懂吗,我就是赢不了,我赢不了!”
闻父被闻灼的话顶的有一瞬间的怔愣。
闻灼今年十八岁,在过去的十八年里,闻灼从没有违抗过闻父的任何一个命令,甚至从没大声和闻父说过话,他乖巧的像是一个洋娃娃,连个叛逆的青春期都没有,而在今天,闻父第一次见到了闻灼“不听话”的一面。
背包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金属,把地板砸的“咣”的一声响。
“你胡说八道什么!”闻父的怒火“蹭”的一下就烧起来了:“别人都可以,你为什么就不行,明明就是你贪玩耍懒,不肯好好训练!”
“我在你眼皮子底下长了十八年,我贪没贪玩你自己清楚,你明明就知道我不行,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为什么非送我去比赛,你为什么非送我去警校!我比不过他,你没看见吗,我根本就比不过!”
闻灼声音更大的和闻父嘶吼着,他虽然是在和闻父吵架,但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啪”的往下掉,尾音带着哭腔吼回来,飘在半空中,将闻父都吼愣了。
陈女士也被突然爆发的儿子吓坏了,她嘴上说着“好了不要吵了”,然后急匆匆的拦在两个人中间,一手推开闻父,一手抓住闻灼,把闻灼往二楼的卧室里推。
闻灼的卧室在二楼,他被陈女士扯上楼的时候还险些踩空台阶,一路浑浑噩噩的跟着陈女士上了楼。
闻灼的卧室是典型的小男孩卧室,墙壁是天蓝色的,墙边摆着一个小床,床旁边有个书桌,床对面是衣柜,衣柜旁边还有个洗手间。
进门的时候闻灼还在哭,眼泪像是止不住似得,身体也跟着隐隐发抖,陈女士去洗手间弄了一个热毛巾,给闻灼擦脸。
闻灼脸上好脏,一条毛巾都被擦得脏兮兮的,倒是不哭了,像是回过神来了似得,从陈女士的手里接过了毛巾,自己开始擦脸。
见闻灼的情绪似乎稳定下来了,陈女士怜爱的揉了揉闻灼的脑袋,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问闻灼:“小灼,你刚才说的“他”,是谁?”
虽然刚才那场争吵爆发的太快,但陈女士还是从中窥探到了一点隐秘。
他们家儿子打小就乖,一直在很努力地完成他父亲的期待,是那种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父母高兴的小乖崽,从来不会做让父母生气、失望的事情,刚才那一场狂风暴雨般的争吵不如说是闻灼单方面的发泄,陈女士隐约猜测到了些什么。
闻灼擦脸的动作一顿,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了一张漂亮的男孩脸,手里拿着烟和他笑。
“没谁。”他胡乱的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没有再提。
陈女士却有些担心,看着闻灼脸上的伤,轻声问:“是不是有人在训练的时候欺负你了?”
他们家儿子从小身体就不好,性子也随她,这样的脾气,要是放在人堆里肯定是最挨欺负的那个。
陈女士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如果不是挨了欺负,闻灼回来是肯定不会和他爸爸吵架的。
“没有。”闻灼又摇头,他拿下毛巾来,哑着声音和妈妈说:“妈妈,我累了,我想先洗澡。”
陈女士就站起身来,转头往门外走,走出门前还和闻灼说:“你睡吧,剩下的事我和你爸商量,以后我不会让你爸再把你送去训练了。”
说着,陈女士拉开门走出去了。
随着房间里的其他人的离去,屋子里陷入了一阵安静,闻灼在床上坐了十几分钟,然后才站起身来,把衣服都扒掉,进了洗手间里。
洗手间的莲蓬头喷出来一股股热流来,“哗哗”的冲到了闻灼脏兮兮的身体上,地上汇聚出了一小团黄色的水,一起涌向地漏。
闻灼盯着那一团黄色的水看,看了半响,轻轻地抬起脸,迎着热水冲。
他没有被人欺负,以后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他只不过是被人丢下了而已。
一场澡洗完,闻灼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他把自己囫囵的擦了擦,然后就钻到了床上,裹着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场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梦里浑浑噩噩的,他醒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在小木屋里,下意识地想要贴向身边的封契,贴了一个空,醒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房间,闻灼在被窝里呆呆的坐了片刻,然后又倒了回去。
他想再睡一会儿,不要在想那些事情了,可是生物钟已经让他清醒过来了,他睡不着了。
恰好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闻灼知道这是陈女士的声音,因为闻父一贯都是直接在门外喊人,让闻灼自己出去。
闻灼爬起来,穿上衣服开门。
陈女士端着早餐盘子站在门口,见闻灼开门,上下打量了闻灼一眼。
她的儿子现在好像还没回过神来呢,眼尾微微垂着,小嘴也抿着,一张小圆脸上丧气沉沉的,整个人身上的气压都很低。
闻灼穿着单薄的睡衣睡裤,看不清楚身上的状态怎么样,倒是脸上的伤和脖子上的伤看的清清楚楚,经过一晚上的调养,闻灼的伤都开始缓慢愈合了,陈女士压下心疼,把餐盘递过去。
“吃点东西,一会儿妈妈送你去上学。”陈女士说。
闻灼听到“上学”,就知道是闻父的意思。
是了,他这个月连着参加了两场训练,结果都没有坚持下来,到现在才十二月底,学校还有一个星期左右才放假呢。
以他爸爸的性格,确实不可能让他旷课在家待着。
“你爸爸说了,以后不逼你去参加比赛了,你只管把大学念完就好。”陈女士揉了揉闻灼细软的长发,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去吧,吃饭吧。”
闻灼接过餐盘,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妈妈”,然后走到书桌前,囫囵的把东西塞完,然后穿上都衣服跟着妈妈一起去学校。
陈女士开车送闻灼去上学,大概是知道闻灼现在心情不好,陈女士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塞给了闻灼一张卡,让闻灼拿着零花。
在钱这方面,陈女士从来没有亏待过闻灼,只不过闻灼很少花钱就是。
“你在学校待两天,这周五姥爷过生日,你跟着妈妈一起回去,看看你姥爷。”陈女士停车前,跟闻灼叮嘱了一声。
闻灼点了点头,转头进了学校。
他到学校的时候跑操还没开始,他顺着人群,找到了自己的班级,还碰见了郑辉。
几天不见,郑辉像是不认识闻灼了似得,等到闻灼走到他眼前来,他才惊讶的瞪大了眼,喊道:“卧槽兄弟,你怎么也回来了?你也中途被退赛了啊!”
闻灼瘦多了,精气神也跟原先变得很大,闻灼原先是个小笑脸,看谁都自带三分笑,小太阳似得,走起路来都蹦蹦跳跳喜气洋洋的,可是今天站在他前面的这个虽然还是那张脸,但整个人却颓了不少,看起来好像经受过什么重大打击一样。
闻灼勉强冲他扯了一丝笑,然后站在了郑辉旁边。
郑辉明显感受到了闻灼心情不好,他还没来得及追问,晨跑就已经开始了。
对于闻灼来说,这一场晨跑已经没有原先那么艰辛了。
虽然他的身体还是有些吃不消,但是也能咬着牙跟下来了,大概是之前在山顶上磨练出来了些,他比原先能忍耐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