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95)
他小嘴儿叭叭叭的一口气全都吐出来,恨不得把封契吊起来问,眼睛瞪着,小下巴抬着,像是只挥舞着翅膀的小公鸡,随时准备跟封契大干一场的样子。
谁料,封契一抬脑袋,挑眉看向他,嘴角一勾,眼眸里含着浅浅春光,如同春光璀璨,笑着看着闻灼说:“我没有前男友,我就交往过一个男朋友。”
说着,封契捏着闻灼的小腿,声线也跟着压下去,带着几分嘶哑,低声说:“就在这儿躺着呢。”
猝不及防!
怎么还有这招!
这不是耍无赖吗这!
闻灼脑袋一热,一股火直接烧到头皮上,舌头都不会动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恼羞的踢了封契一脚:“你不要骗我,你以为我会信吗!”
封契和李恒一起出入酒吧,还长了这么一张脸,闻灼就不信没人勾搭他!
“我没骗你。”封契握着闻灼的脚踝,一本正经的说:“我以前念书的时候都是在体校,那里的男生个个儿又高又壮,最差的也是李恒那样的,我看不习惯。”
更何况,那帮人都是一群肌肉猛男,胳膊一抬肌肉比闻灼小腿都粗,封契受不了这个。
他还是喜欢闻灼这样的,白白软软可可爱爱。
“呵。”闻灼嘴角一挑,邪魅冷笑:“原来是看不习惯,而不是不想找,那要是看习惯了就有了?要是遇见个像我这样的就有了?要是个碰见个缠着你的就有了?”
封契:...
恍惚间,封契像是明白了什么叫无理取闹。
他问一个,闻灼后面跟上一大串,小嘴儿叭叭叭一肚子歪理。
沉默了片刻,封契估摸着自己今天肯定是没法跟闻灼共同探讨美丽人生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把闻灼从地上直接捞起来,往床上一砸,在闻灼的尖叫声中把人抱在怀里,然后在闻灼的耳垂上小小的咬了一口:“睡觉!”
闻灼还没作够呢,他一动腿,还没来得及坐起来,封契就危险的捻了一把他的腰。
“再不睡觉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有”。”封契说着,还故意往他耳廓上吹了一口热气。
闻灼鼓着小脸蛋,在心里怒骂封契,说不过就动手,野蛮,粗鲁!
他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封契,不去看封契的脸,本来还有一大堆话等着他来作的,结果眼睛一闭一翻身,他一下子就睡着了。
封契的怀里像是有一股魔力,把闻灼的各种小念头都给直接封印掉,一挨着封契的胸口,闻灼像是回归了巢穴的雏燕,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他做了一个小时候的梦。
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闻父还对他的未来充满期待——那时候闻灼还胖乎乎的呢,小的不行,走起来晃晃悠悠的,也就几岁的光景。
那时候的小孩儿,胖就代表健康,闻父总是会跟他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他虽然听不懂,但是也明白那话里代表着的期待。
他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想让所有人都高兴。
不知道他这个性格随了谁,不像刻板沉默但目标坚定的闻父,也不像温柔高贵但内心桀骜的陈女士,他两个人谁都不沾,生下来了就是一个白团子,任人捏来揉去,小时候还好,大人们当他可爱,懂事,乖巧,都挺喜欢的,但是长大了,他的优点就成了缺点,也没有人夸他懂事了。
好像,有时候“懂事”这两个字是带着贬义的。
他的懂事似乎并没有换来父母的开心。
闻灼的脑海里开始闪过小时候到大了之后的各种画面,多数都是闻父不满的脸,偶尔也会闪过陈女士喊他“儿子”,叫他听话的声音,那些画面像是走马观花一样在闻灼的脑海里转过,然后又转回来,反反复复的转。
闻灼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的事情又在梦中死灰复燃,他的心像是被坠在悬崖上,来来回回的在悬崖边上弹跳,无数次他都以为自己被扼杀在悬崖边上了,但是又无数次的醒过来。
生活中的扼杀并不是鲜血淋漓的,而是无声无息的,就像是一个框架,把闻灼装在里面,让闻灼按照他们的喜好来成长。
闻灼不止一次的在想,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直到他在梦中惊醒。
他睡觉的时候还算是老实,就算是惊醒之后动作也不大,没什么动静,并没有惊醒身边的封契。
昏暗中,封契的脸显得尤为清晰。
闻灼看着封契的脸,在某一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天他会那样坚定地站在封契的后面。
所有人都想将他打碎了重组成他们满意的样子,他被打碎过无数次,但却依旧是个不合格的失败品,只有封契愿意把他粘好,捧起来,贴在胸口上,爱他最原本的样子。
他的千般不好万般蠢笨,他的脆弱敏感胆小怕事,轮到封契这里却都是好的,都是封契爱的,封契纵容他,喜爱他,不会因为他的任何事而厌恶他。
哪怕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封契也依旧会喜欢他。
这样轻易就能得到一个人的喜欢,闻灼觉得自己好幸运,他前半生过的不如意的地方似乎就不是那么难以原谅了。
闻灼眨了眨发红的眼眶,低下头,轻轻地蹭了蹭封契的脖子。
他想,浮萍找到了能停留的地方,他想用他的根须,牢牢地扎根在封契的枝桠上。
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找到真正属于他的地方,然后,拼尽全力的靠上去。
温暖的被窝里,闻灼把自己贴在封契的心口上,贪心的听着封契的心跳声,他想,这一刻,封契的心跳是为他跳的。
他还要听很久很久,久到他们两个人都长到了一起,不分彼此才行。
闻灼在封契家待到第三天的时候,封契接到了闻父的电话。
那时候封契正在厨房做饭,闻灼在客厅跟狗看电视,为了避免影响到闻灼的心情,封契特意避开了闻灼,去了厨房的小储物间里去跟闻父打电话。
不过闻父的电话里只字没有提闻灼,说的都是比赛的事情,从比赛的场地说到比赛当日的一些注意事项,像是要把未来几个月的事儿全都缩在这一个小小的电话里面。
闻父不提闻灼,封契也不提,封契比闻父更有耐心,他打从把闻灼带走的哪一天起,就做好了跟闻灼一起来面对这些的事实。
这是一场硬仗,也是一场需要很长时间的战争,封契甚至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都考虑过要不要给闻灼请两个保镖,防止封父直接上门来抢人。
毕竟他以后总不能二十四小时守着闻灼。
所以当这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封契整个人的心都跟着绷起来了,他站在昏暗的储物间里,像是一杆标枪,一直耐心的等着闻父亮出他最后的筹码。
等了这么久了,总该有个回应,是谈判也好,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好,怎样都好,封契好根据闻父的反应来做出个计划来。
直到电话最后,两个人之间都是长久的沉默,双方都在等着对方先抛出诱饵,又同时都觉得自己处于劣势,过了许久,电话那头的闻父突然叹了一口气。
封契把他的牙根都咬的发疼了。
“这几天的时间里,我跟我妻子商量了一下。”闻父一开口,声线里带着些说不出来的冷漠,说道他“妻子”的时候,他的声调有一瞬间的古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我妻子,给他打过去了一笔钱,在他常用的卡里面,足够他下半辈子的生活。”闻父继续说道。
封契一怔。
然后,他听见闻父说:“我和我妻子准备再要一个孩子。”
电话那边的声音经过电流的转变,似乎有些失真,封契觉得那话里面似乎藏着很多种情绪,但是说出来的依旧是那么几个字,让人听着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封契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他的脚背因为过于用力紧绷都有些隐隐的发疼,他拿着手机,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低声问:“叔叔,您是说,您和伯母想再要一个孩子。”
再要一个孩子,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放弃前面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