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角落(10)

　　再加上梁舟轻轻的脚步，陈池觉得下一刻他就要被吹散。他几步迈上去，和梁舟平齐，又把外套递上去。
　　梁舟没接，甚至没分给他半点眼神。
　　“穿上吧，晚上风大。”
　　“…………”
　　见梁舟没反应，陈池干脆自己动手，想帮梁舟披上。他刚凑上去，梁舟塌了点肩膀往后躲。陈池又贴上去，梁舟继续往后退。陈池有点急了，干脆捏住他另一边肩膀，帮他披上，刚穿上一半梁舟就开始挣扎，再一个使力，他把陈池推开了。
　　外套落到两人之间的地上。
　　陈池退后几步站稳就没动了，梁舟看到外套掉在地上，想去捡，但他看到陈池没动，他也就没动。
　　两个人僵持着，谁都没有开口。陈池脸上笑容已经没了，他的手插在裤兜里，视线落在那件外套上。
　　又一阵风吹过，梁舟终于开口：“……你别这样。”
　　陈池提了下嘴角，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怎么了？”
　　梁舟抿抿嘴：“谢谢你今晚带我来看这个，很漂亮，”他捏着自己的袖口，“但我不习惯别人靠我近，对不起。”
　　“我们根本不是朋友，这样……”梁舟顿了顿，“这样很奇怪，而且…………”
　　“而且什么，怎么不往下说？”陈池看着梁舟，一直埋着头，他看到那截细白的脖颈，还有微微凸起的骨头，陈池慢慢眯起了眼睛。
　　“……而且，”也许是从身后不断吹来的风给了梁舟勇气，他终于鼓起勇气说：“你，你也不是想和我交朋友。”
　　“你这样接近我，我觉得很奇怪，很不舒服。”
　　“你能……能离、能别这样了吗？”
　　“不是你说你想交朋友的吗？”陈池突然开口。
　　“我什么时候——”
　　“你不是每天都在班里偷偷听我和其他人说话吗？”陈池终于弯下腰去捡那件掉在地上很久的外套，“不是你每天都看着我，眼睛里说着我好想交朋友，和我交朋友的吗？”
　　“……我、我没有。”
　　陈池、陈池在乱说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偷听、他只、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是他们聊天太大声了！他也根本就没有每天都望着他！
　　“结巴了？”陈池笑了一声，“心虚了？”他把外套理好，挂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下次你不喜欢，说出来，我随时停下，可以吗？”陈池摊摊手。
　　梁舟看了他两眼，突然转身拔腿就跑。
　　“？哎——”陈池追上去，“又要跑什么？”
　　陈池腿长，没多久就要追上他，梁舟慌张开口：“你、你别追我………！”
　　“那你跑什么？”陈池游刃有余的和梁舟保持了两三步的距离，气息都没乱，梁舟已经开始张嘴呼吸了。
　　梁舟不和他说话了，卯着劲往前跑。
　　“哎，梁舟。这离酒店起码还有七八公里，你确定要跑着回去吗？”
　　“你……呼……你自己回去吧……呼，别管我了。”
　　“不行，是我把你带出来的，就要负责把你带回去。”陈池几个跨步上前，拉住梁舟的手，让他慢慢停下来。
　　“刚刚和你开玩笑的。回去吧，好吗？”陈池微微低下头，梁舟看到他的眼睛仿佛是光擦过一样，闪了一下。
　　他被迷住，又或者被蛊惑一样，点了头。
　　两个人在路边等了会出租，之后回了酒店。
　　回去的路上陈池有些遗憾地开口：“本来想带你看了灯光之后，去附近沙滩走走的，结果……”后面的他没说完，只耸了耸肩。
　　梁舟捻了捻自己的裤子，没说话。
　　两个人进了酒店大堂，做电梯的时候，突然同时开口。
　　“谢谢你。”
　　“对不起。”
　　陈池说：“谢什么？本来想让你去玩的，结果好像让你不开心了，是我要说对不起才是。”
　　梁舟不明白陈池为什么要和他说对不起了，毕竟整个晚上来看，比较不正常的是自己，是他自己接受不了别人对他的善意，接受不了普通的玩笑。但他看着陈池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接受了这个道歉。
　　“好，那我们这下是朋友了吗？”
　　梁舟一下子扭头过去看他，陈池被他眼神看得好笑：“干嘛？难道你还要考虑一下吗？”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是到了梁舟住的楼层，陈池催他出去：“到了，快去吧。”
　　等梁舟刚走出的时候，他又说：“那我给你考虑过的时间，期中之前可以吗？”
　　“嗯？怎么样？”
　　“啊……嗯…………再见。”梁舟只好点点头，匆匆离开了。
　　他毫无知觉地走出去，没发现电梯门关上前陈池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
　　电梯里的陈池摩挲着自己的指腹，回想起之前拉住梁舟手腕时的触感。
　　看样子是连手臂上都有？难怪每天穿衣服那么严实，胸口呢，锁骨呢，肚子上、腰上都有吗？
　　陈池舔了舔牙尖。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他出了电梯，经过走廊放着的垃圾桶时，把手里一直拿着的外套丢了进去，掏出房卡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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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期中考了。


第九章
　　好奇怪，他明明不会游泳，却一步步朝着海里走去，海水渐渐漫到他的大腿。
　　奇异的是，海水竟然一点也不冷。好暖和，今天在海边，海水也是这样的吗？梁舟露在海面以上的身体被海风吹得很冷，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深处走。
　　一个浪花朝他涌过来，梁舟没站稳，猝不及防地跌倒。他整个人掉进海里，水从鼻孔、嘴里灌进去，窒息感传来，梁舟闭着眼睛，手脚开始胡乱挣扎，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力把他拉了出来。
　　再回到水面之上，梁舟猛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开始咳嗽，把刚刚呛到嘴里的水咳出来，十分狼狈，他感觉自己眼泪鼻涕一同流出来，鼻子刚刚进了水，现在更加难受难受。
　　那只拽住他的手把梁舟拉起来站直，帮他擦了鼻涕和眼泪，又在他耳边说话，让他睁眼。
　　梁舟听话地乖乖睁眼，一瞬间他的眼睛被细碎的星光填满，眼前不再是晦暗的夜色，取而代之的是满天的碎星，散发着玫瑰色的光，温柔又壮丽。
　　“低头。”
　　他又跟着低头，梁舟一垂眼，满目都是流动的星子，闪着粉紫的瑰丽的光，他抬手捧起一捧，星光就从他指缝滑落。
　　梁舟怔怔地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看吗？”
　　梁舟点点头。
　　“你看你，嘴巴都张大了，是红色的啊。”
　　“什、什么？”
　　“你的舌头。”
　　梁舟猛地回头，却看不清那人的脸，他下意识后退几步，手却还在那人手里。
　　“跑什么？”
　　“我……”
　　那人的手指顺着梁舟的袖口钻进去，慢慢摩挲着他手腕里的手筋，还有他的那些藏在衣服底下凹凸不平的伤痕。
　　“这就是你的‘秘密’？”
　　梁舟想抽回手，那人却抓得更紧。
　　嘴都张大了。
　　看到了你的舌头。
　　梁舟的耳边听到自己如雷一般的心跳声，他低下头往向星河里倒映着的自己。
　　——他睁大了眼睛。
　　脸上竟然平整光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梁舟又抬起来头，猛烈的喘息着。他努力地望着那个看不清脸的人。
　　不，我应该看清的，我能看清。
　　“你是谁？”
　　“你想我是谁？”
　　「惊讶得张大了嘴吧。」
　　——是谁？
　　有两个字在梁舟舌尖滚动，他还没说出来，那人突然一把把他的衣袖拉上去，露出满是疤痕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