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归人(26)
阮秋屿没说什么,他的无名指已空荡荡。
阮秋屿坐计程车离开,隔着一块透明车窗,他在心里又对屈仰山说:再见,我爱的人。
屈仰山在脑海描绘了一遍阮秋屿的模样,并且日夜回想。
他希望,即使四季更迭,阮秋屿能记住最后一次拥抱。
晚上,屈仰山约宋绛吃饭,作为知晓隐情的唯一好友,宋绛知道其实是陪屈仰山喝酒。
他早已劝过好友,阮秋屿对他很好应当珍惜,曾经想要逃离桎梏的屈仰山,不知不觉间为阮秋屿动容。
可惜事与愿违,阮秋屿不想爱,屈仰山过期的喜欢没有意义。
屈仰山独自饮酒,不出意料地醉了。他迷迷糊糊地向宋绛拿出离婚证,说阮秋屿与他离婚,他好想找阮秋屿复婚,宋绛敷衍地应付醉鬼。
屈仰山又将宋绛错认成阮秋屿,醉醺醺地抱住他,语气喜悦地说”你回来了。”
他在宋绛耳边呢喃许多情话,又说:“阮阮,下个月是我的生日,你……你要陪我好好过。”
宋绛的衬衫已被泪水沾湿,怀中的男人身体轻颤,宋绛只觉唏嘘。
屈仰山和阮秋屿本不该沦落至此,撕心裂肺的最后,爱的围城坍塌成触目惊心的残砖碎瓦。
生日当天,明知那个人不会再发短信祝他生日快乐,屈仰山仍一厢情愿地等待,他包下了一整层餐厅,阮秋屿曾坐在这个位置等他一起过生日,最后失落而归。
秘书看着老板落寞的身影,暗自叹一口气,自从老板离婚后,白天只忙工作,晚上睡在车里,他变得比以前更冷心冷肺。
十二点已过,蛋糕早已融化,也没有吹蜡烛许愿的必要了,屈仰山站在落地窗前,他切身体会了一遍当初阮秋屿的失落感。
屈仰山不愿再回空房,那里曾是他和阮秋屿的家,尽管爱人已离开,处处是生活痕迹的地方十分轻易地勾起伤感,何不用工作麻痹自己。
生日本该开心,但阮秋屿的离开带走他的灵魂,连喜怒乐也剥离。
雨点滴滴落于窗前,洗不去抹不平内心的伤痛。
思念是一种病,屈仰山病入药膏,他真的好想……好想阮秋屿。
第二十六章
“徐医生,宝宝怎么样?”阮秋屿躺在病床上,好奇地问徐志。
徐志是鼎鼎有名的大夫,同时是不孕不育领域的权威人士,阮秋屿拖许多朋友的关系才约到他主刀,他对于一个月一次的检查十分重视。
徐志医生微笑着说:“宝宝很健康,但你的身体比较虚弱。宝宝已经六个多月了,月份越大你越辛苦。”
他转头对站在旁边的保姆阿姨叮嘱:“多煮对阮先生身体有益的食物,切忌辛辣和熬夜,饭后多与他出门散步,不然之后难生。”
“好的徐医生。”
检查完身体,阮秋屿坐上出租车回家。一进门,杭一斯便心急地拿过B超图,手指其中的一处欣喜地说:“快看!这是宝宝的脚。”
阮秋屿眉间舒展,走过去与杭一斯一起观察,嘴角挽起笑容,“真可爱。”
“这是宝宝的鼻子,好像……”杭一斯忽地噤声,他侧头看一眼阮秋屿,摸摸鼻子,接着放下图片说:“我去厨房做饭了。”
阮秋屿知道杭一斯想说什么。他拿起图片仔细观察,确实,宝宝的鼻子像极屈仰山,侧身看鼻子高挺,不像他的鼻子有些许塌。
阮秋屿搬到杭一斯家三个月有余,杭一斯和保姆阿姨精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随着时间逝去,似乎无法从阮秋屿身上找到情伤的蛛丝马迹。
饭后散完步回家,阮秋屿拉开海蓝色窗帘,紧抿着唇往楼下瞧。
所幸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没停在楼下,阮秋屿想,内心浮起一丝怪异的小情绪。
两个多月前的深夜,阮秋屿起身喝水时不经意地往楼下看了一眼,只一眼便与背靠车门的屈仰山对视,他吸着烟仰头往上看,目光交汇时两人皆怔愣一瞬。
待阮秋屿再次返回卧室,黑色轿车和屈仰山已无迹可寻。
他拿出手机向屈仰山发一条短信:屈仰山,你不要再来了,也不要查我的消息。
过了几分钟,屈仰山回信:好。
屈仰山履行了承诺,再没出现在楼下,更没打扰阮秋屿的生活。
阮秋屿安心入睡。他不再跳芭蕾舞,偶尔猜测屈仰山是否在楼下,心里捧着一个平凡的心愿——他和宝宝都健康。
盛夏驻足,三两只鸟儿在盛开在枝头上停留。
“郝先生,孔小姐,你们好。”徐志与他们一一握手,紧接着询问两夫妻的身体状况。
郝先生和孔小姐一直想要小孩,奈何努力好几年都怀不上,最后经屈仰山介绍,终于预约到权威专家徐志。
三人正讨论,办公室门突然被打开。
阮秋屿来做一个月一次的检查,发觉自己不礼貌地打断徐医生和患者的谈话,微躬腰语气歉意地说:“真是不好意思。我等一下再来检查。”
郝先生没有苛责孕夫,善意地对阮秋屿笑笑,孔小姐温和地点点头。
阮秋屿坐在走廊的软椅上等待,一小时后,那一对夫妻向徐医生道别。
走之前,孔小姐无法控制地看了一眼阮秋屿,他真的长得好漂亮,肤色白皙,一双润亮大眼睛眨呀眨,像一根羽毛轻轻撩拔一个人的心。
孔小姐多年前也见过这么一双眼睛,她在屈家的后花园迷路,寻路时发现一位年轻男人在跳芭蕾舞,灵动得像仙境的小王子,而她是冒失闯入的人类,孔小姐回忆着,突然僵住了。
眼前这个人不就是芭蕾舞小王子吗?
孔小姐的眼神再次打量阮秋屿,即使穿着宽松的衣服依稀可以看清他隆起的肚子,他比初见时更瘦了。
阮秋屿站起身,歉意地说:“刚刚打扰你们谈话,真是不好意思。”
孔小姐端起手,礼貌地笑:“没关系。你来检查身体?冒昧地问……宝宝几个月了?”
“七个月。”
“只有阿姨陪你来医院吗?”孔小姐不知道屈仰山已和阮秋屿离婚,她正疑惑屈仰山怎么不在场。
“嗯……”
“也好,多一个人照顾也轻松些。”孔小姐说,嘴角噙着笑。
话已至此无其他可聊。
孔小姐又看了他一会儿,郝先生问她为什么还不走,她笑着与阮秋屿道别。
阮秋屿做完检查回家,杭一斯看一眼单子,安心地松了一口气,阮秋屿的身体终于好一些了,不枉他这几个月精心的照顾。
睡前,阮秋屿给窗前的花浇水,眼睛习惯性地往楼下看,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和疾驰的车辆,他轻轻摇摇头,嘲笑自己自作多情的行为。
第二十七章
离婚后,屈仰山过上了无趣味的生活,终日与工作打交道,感到疲惫时抬头看一眼摆放在桌上的相框,只要看到阮秋屿整个人就充满动力。
今晚,屈仰山约宋绛喝酒,宋绛滴酒不沾,倒是屈仰山喝了不少。
酒后,宋绛问他去哪,意识尚清醒的屈仰山思考片刻后说出一个地址。
宋绛将车停在靠近街边的一栋楼下,他蹙眉狐疑地问:“屈仰山,你来这干什么?”
屈仰山一言不发地开门下车,身体倚在车门边,落寞地吸着烟仰头往上看。
宋绛顺着他的视线向上看,唯有窗台放了六个绿色盆栽的一户人家漆黑一片。宋绛瞥一眼屈仰山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个地方屈仰山来过好多遍,不求见到阮秋屿,只要知道他平安快乐就足够。
可是今晚屈仰山格外想阮秋屿,他试图在黑暗中找寻阮秋屿的身影,既期待见到阮秋屿,又害怕”重逢”,只要能见到阮秋屿,哪怕是一眼也可以称之为重逢,同时他又害怕被发现,因为他们已对彼此说”再见。”
屈仰山承认,他没法与阮秋屿再见,即使彼此已无纠葛,维系感情的金丝线断得干干净净。
恍然间,屈仰山似乎在缭绕的烟雾里看见阮秋屿,他觉得自己幻视了,眼前的阮秋屿肯定是烟雾组成的,是由烟雾幻化出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