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性(55)
燕淮看着怀里安安静静的人,心脏软得跟棉花似的,伸手捂着那双漂亮脆弱的眼睛,低声问:“眼睛痛?”
掌心里像有两只蝴蝶在扑闪,还有点湿润,皮肤薄薄的,似乎捂得用力些就会留下明显的印子。
“很酸。”宁初握住面前的手腕,把他的手掌拿下来,水红的眼周沾着湿痕,眼尾的红痣明明只有一小点,却旖旎得让燕淮心头猛跳。
“……那你求我,我给你吹吹。”
闪着碎光的红眼睛无辜地瞅了他一眼:“真的好不舒服,哥哥救我。”
“……操!”
然后吹着吹着,就亲上去了。
等宁初终于能下床了,一张脸已经因为燕淮的逗弄而变成了淡粉,腿都是软的,趿拉着拖鞋去洗漱的时候,还差点被自己的左脚给绊倒。
燕淮一边笑得厉害,一边从身后揽住他:“要不,还是我抱你过去好了。”
“不了不了,”再这样下去,宁初觉得自己恐怕又得一整天都恢复不了力气,慌忙摆手,“我自己来,哥哥呆在外面好好点餐!”
“哈哈哈哈哈哈好……”
好乖啊……
燕淮没想到,褪去那层伪装的冷淡,这个人真的像个小孩儿一样,乖软得让他心尖儿发颤。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是宁初与以前高中时候那个燕淮的习惯性相处方式,这种方式在对方又彻底接纳他之后,开始重新表现出来了。
但那是一段没有‘现在的他’参与的时光,燕淮想要找回那段记忆的心情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过。
他好想记起那些本该珍藏在心底的点点滴滴。
在外边等了一会儿,跟徐薇确定好了心理医生的治疗时间,这次解决的不是睡眠问题,而是想要通过催眠之类的一些手段,来试试看能不能找回点以前的印象。
定好之后,他又忽然想起什么,对着卫生间里问了一句:“宝宝,我把你新电影的导演给换掉的话,你会不会生气?”
“什么?”宁初心里一惊,“好好的为什么要换他?”
将蛮横进行到底吗?
燕淮心道因为那家伙显然心思不纯啊:“就是……想换,他不好。”
“……可那个电影是人家的啊。”
要换也是换他自己这个演员吧。
“剧本又不是他写的,”燕淮不以为然,“你要是喜欢那个剧本,也可以换人拍,换个水平更高的导演。”
这没必要吧?宁初拧紧眉头,抿唇沉默。
落日沉海这个剧本是他看了之后非常喜欢的,又是自己主动接的,白星澜没逼着他接,而且如果没有白星澜的话,他也看不到这个剧本。要是换人,多少有些过河拆桥的味道。
再说他前天跟白导谈过,对方以后应该会更注意分寸一些,戏份再有一个月就能拍完,实在不用大动干戈再次换人。
想清楚之后,他语气放软:“可是剧本是人家买下的,他自己家的公司也有投资,你强硬换人应该不太好,不然这样,我这部戏安安稳稳拍完,以后就不演白星澜的作品了,也跟他少接触,好不好啊?”
“啧!”燕淮心里还是堵得慌,但又不愿意让宁初因为这些事情太过焦虑,只得勉强答应:“交换条件,你以后的经济团队由秦楚传媒来组,欢悦的人不行。”
太蛮横了,燕淮又跟以前一样了,他的方方面面都要管。
宁初无奈叹气:“答应你了。”
“行吧,那我也勉强答应你了,不过先说好,我要经常来探班。”
“随便你呗。”
宁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没料到之后的发展,后来有一天突然回想起来,也会有些后悔没有在这个时候答应燕淮,那样的话,或许他们能少受些苦。
……
C城的冬天湿冷得刺骨,将宁初送走之后的第三天,燕淮被苏诚接连不断的电话烦回了苏家大宅。
他是不爱来这个地方的,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看着苏家这些人在面对他时的嘴脸从讥笑狂妄到谄媚讨好,每一张都让他觉得厌恶。
自从苏诚得病、苏启然瘫痪之后,这个地方已经日渐衰败下来,没有以前的那种人气儿,显得死气沉沉。
他来的时候静悄悄的,白天大厅里没亮灯,C城冬日昏暗的天色把屋内照得更加冰冷,莫名显出一抹阴森来。
被管家领进主卧时,刚推开门,燕淮就闻到了明显的消毒水味儿。
屋里开着暖黄的灯,进去后,一眼就望见大床上苏诚那张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枯槁的脸,大概跟燕卿卿印象里那个英俊又有魅力的模样已经相差甚远了,燕淮看着觉得心情颇好。
“什么事?”他径直走过去,在床边的椅子上悠然坐下,双手手指交叉,好整以暇地直视过去。
护工沉默地帮人调好靠姿后,便低头退了出去。
周围安静下来,面色惨白的男人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开口的声音沙哑:“回来都不跟父亲问声好,就开始谈事了?”
听到了好笑的事情,燕淮讥讽地嗤笑一声:“都多少次了,你还玩这种把戏呢?你问这种话的时候真的都不想笑吗?我倒是很想笑。”
苏诚面不改色,低头拨弄了一下手边的医疗管子,问:“我听说你料理了一批人,下手还有点狠,是他们碍着你什么了?那种身份的人,你应该不会放在眼里才对。”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现在管不了公司,开始当菩萨管这些事了?当心管得多,死得快。”
苏诚的脸色倏地又苍老几分:“我那时候就是没管过,才会让你钻了空子,设计得害启然成了个废人!”
第48章 燕球球对不起
“我那时候就是没管过,才会让你钻了空子,设计得害启然成了个废人!”
苏诚被病痛日夜折磨着的嗓音沙哑浑浊,像是某些锈烂了的刺耳机械,咬着后槽牙低吼出来,‘废人’两字刚脱口而出,就在宽敞的主卧里回荡片刻,重重砸在门缝外的一双耳朵里。
苏启然坐在门外,双手搭在轮椅的转轮上,痉挛着打颤,面色狰狞惨白,一双眼睛却霎时跟灌了血似的猩红。
是燕淮!居然是燕淮!
他本以为这瘫痪的后半生是因为他自己倒霉,是因为老天爷不公平,没想到,居然是燕淮这只阴狠的毒蛇一手策划的。
拜燕淮所赐,他的后半辈子都离不开轮椅!更别提还会有许多的并发症!
早知道如此,他当时就该真的杀了他!
苏启然的眼睛里卷起波涛汹涌的风暴,呼吸动作却愈发轻微,一丝声音都没传进屋内。
屋子里,燕淮盯着床上似乎已经苍老成老头儿模样的中年人,对于他的说法倒不觉得疑惑:“果然就算瞒得过苏启然那种蠢货,还是不一定瞒得过你。”
“他是你的弟弟!跟你留着一样的血脉!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气氛降至冰点。
燕淮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这人喉咙里发出的‘嗬嗬’抽气声更让他觉得恶心,还是这句话更让他觉得恶心。
他从西装外套里摸出一颗奶糖,剥开放进嘴巴里,浓郁的甜奶味在口腔里化开,似乎只有这种与宁初相似的味道,才能让他的戾气不那么浓重,心情能平和些。
“道貌岸然有意思吗苏诚?”他一边把玩着糖纸,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高中毕业那年出车祸,谁是始作俑者,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嗯?”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果然知道了。”
那场让他失忆的车祸,是苏启然害的。
苏诚颓丧地瘫在床头,在去年得知苏启然瘫痪的背后主谋是自己这个大儿子时,他就猜到对方可能知道了,知道苏启然曾经害过他。
虽然没有养过,但他对这个儿子多少有些了解,对于燕淮而言,苏氏这个庞然大物根本没多少吸引力,甚至于他都不想跟苏家扯上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