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嫉妒那些拥有过你的男人,我嫉妒得发疯,可是我更恨你,纪峣,我真恨你——恨你无情,恨你下贱。一个人怎么能自甘堕落到那种地步?纪峣,你是婊子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真是又蠢、又脏、又贱——有时候我真恨不得……真恨不得拿把刀,干脆把你杀了。”
温霖说恨他,觉得他脏。
纪峣闷咳一声,笑着吐出一口血沫。
对嘛,这才对嘛,这才是温霖的心声,那些温柔地告诉他“我不介意”“我会一直等你”“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的话,怎么可能是发自内心?
连他自己都鄙薄自己,更何况是温霖?
要不是此时情况不对,他都想摸摸温霖的头,告诉他男人女人有的是,既然这么痛苦,就别勉强自己走下去了。你那么好,找过跟你一样好的在一起,一定会幸福很多吧。
温霖不知道他的想法,此时他被他伤透了心,眼神一扫,就看到刚才争执时掉落在地上的水果刀,他将它捡起来,抵住纪峣的心口:“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么干了……有时候我半夜醒来,看到你睡在我旁边时,我就想,干脆掐死你吧——纪峣……如果我把它刺下去……我会不会感觉……好很多?”
他这么说着,最后几个字已经颤抖得像是要碎掉。泪水却不受控制一样淌了出来,他瞪大眼睛想要止住,可它们却仍旧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落到了纪峣身上。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落泪。
他好恨他。好恨,好恨,恨到牙龈都要咬出血来——但是……比恨更浓的,仍旧是爱。
这是多么悲哀的事。
算了。
他就是贱,这点他们都心知肚明。
他妈的他认了。
他愤恨又不甘,抬起另一只手去抹眼泪,只觉颇为心灰意冷。当他直起身想走的时候,握住刀柄的那只手却被攥紧了。
温霖下意识低头,就看到纪峣闷咳了一声,然后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大变,他想要把刀甩开,然而已经晚了。
纪峣握住他的手,将刀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什……
他的世界彻底沉寂了下去,耳边有个似乎有人对他说了什么,可温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握住他的手温热而熟悉,那是纪峣的手。
不对,纪峣的手明明是冰的,那么他此时手上温热的触感……那温热的触感……
那是……什么?
“……………………”
纪峣注视着温霖,很想告诉他,你不用把自己放到那么低的位置,这样的畸形的关系,是会吞噬掉你的。
他也很想告诉他,虽然没有到爱的程度,但其实,我也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
他还想告诉他,不要难过,这是我应得的下场,只有这样,你才能彻底解脱。
然而血液大量涌出,让他没办法说出一个字。他费力地呼吸,用最后的力气,做了件他今晚一直想干的事。
他温柔地摸了摸男人的头顶。
别哭。
那只手沾满了鲜血,在温霖脸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然后在他眼前跌落。
“………………………………”
他的眼前只余一片血红。
Next:
——知情同意书被从手中抽走,张鹤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以他跟纪峣的关系,竟然是在生死关头,无法相互托付的。
——“纪峣,你自由了。”
第110章
张鹤大步流星迈进医院,脚步没停直奔手术室,就看到外头椅子上坐着个男人,木愣愣的,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人是温霖。
他心里一下子就蹿出火来,走过去勉强压住怒意,问:“他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进急救室了?”
温霖眼皮都没抬,一直看着自己的手,那眼神很专注,像是要看出朵花儿似的——凑得近了,张鹤才发现温霖手上全是血,已经干了,变成了一裹厚厚的痂。不止他的手,他的衣襟上,头发上,甚至脸上,都有血迹,说实话,那模样有点吓人。他脸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张鹤只看了一眼,就像被刺痛了似得转过头去。
一想到那血是纪峣的,张鹤就觉得心脏抽痛,有种五内俱焚的滋味。
温霖声音里的温柔全部褪去了,变成了一种坚硬的冷厉。
“我捅了他一刀。”他说。
“……你说……什么?”张鹤愣住了。
纪峣不是骗子,他没有骗蒋秋桐。他之所以没有从温霖那出来,是因为他进了急救室。蒋秋桐前脚一走,后脚救护车就呜啦呜啦地开过来了。
两辆车擦肩而过,蒋秋桐当时正望着急救灯发呆,他不会知道,那辆救护车是去接纪峣的。
纪峣往胸口扎的那一刀,在最后一刻被温霖挥偏了,捅到了肚子上,脏器破裂伴随大出血,要不是小区里的医护人员先做了急救,纪峣没准已经跪了。
医生当时一进去都被别墅里的阵仗吓着了,想要报警,却被意识还清醒的纪峣死活给拦了下来。纪峣抬进车上的时候已经昏迷了,温霖一言不发跟着上去,两个医护人员警惕着盯着他,把纪峣护得死死的,一副生怕温霖会忽然暴起把人弄死的样子。
温霖一上车就给张鹤打了电话,两个人差不多是前后脚到的医院。
“你他妈……”张鹤瞪着温霖,心中难以置信,他的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脑子里反复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可能呢,温霖怎么可能伤害纪峣呢。
这消息太突然了,仿佛前一天他们还恩恩爱爱,结果一夕之间就闹到了要把人送到急救室的程度——如果这是电视剧,他都要因为这神转骂死编剧。
但是看到温霖的神色,他又觉得没错,温霖没说谎,他真的拿刀子捅了纪峣。
随即,他心里头压的那股火,“蹭”得一下,就把他整个人都给烧着了。
就在他觉得忍不住要当场弄死对方的时候,一个小护士匆匆过来,问:“纪峣?纪峣的家属在么?过来签一下字。”
张鹤清醒了过来——对,目前最重要的是纪峣,他还在手术室里——他走到护士面前:“我就是,病人情况怎么样了?”
护士带着口罩,公事公办的模样,对他说:“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你是病人的什么人?是亲属么?哥哥?”
张鹤握住笔的手一顿:“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弟。”
护士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抱歉,不行,他的家属赶得过来么?”
知情同意书被从手中抽走,张鹤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以他跟纪峣的关系,竟然是在生死关头,无法相互托付的。
这个认知像烟头一样,狠狠烫了他一下。
他强自整理了思绪,对护士说:“我马上打电话。”
张鹤觉得自己被劈成两半,一半血压和肾上腺素都在不断飙升,心脏咚咚狂跳,手抖得握不住手机,不断想着纪峣如果真的出事了怎么办。另一半却空空茫茫的,思维飘忽发散,甚至还有闲工夫想:这下,他终于不用瞒着纪峣的性向了。
他终于可以把纪峣从柜子里扯出来,终于可以告诉家里人,不用提心吊胆,不用怕这个他们共同守着的秘密被发现了。
如果他早点告诉他们——如果早点的话,那后果再差,会差过现在的情况么?
无论如何,他总会陪着纪峣一起承担的——所以纪峣到底在怕什么?
正当他准备拨电话给纪父的时候,那边又从手术室里匆匆出来一个护士,在之前那个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两个人就一块进去了。
“怎么回事?”张鹤问。
“患者忽然醒了,要求自己签字。”
张鹤瞬间明白了,纪峣还是不愿意说。
他瞪着手术室的大门,蓦地攥紧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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