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茵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突然问他:“你为什么会来槿城?”
容斯言:“这里的工资高。”
“其他呢?”
容斯言:“没有了。”
邵茵嘲讽似地笑了一声:“我总以为你会比较不一样,原来也这么俗气……人除了钱以外,就没有其他可追求的东西了吗。”
“有的,”容斯言道,“只是这世上大部分的东西,都要通过钱才能达到。”
人年少时有许多不切实际的梦想,想开书店,想当作家,想当漫画家,想做宇宙飞行员,可这些又有哪样不需要金钱支撑呢。
连最基本的公平正义都要依靠金钱来维持。
邵茵:“你想得到什么?”
容斯言:“我想有机会决定自己的命运。”
邵茵:“包括犯罪的权利吗?”
容斯言抬头看着她。
邵茵苍白地笑了:“抱歉,我冒犯你了,是不是?……可是实话告诉你,看到你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的胃里泛起了一阵恶心。”
容斯言没有说话。
“我活了二十五年,只谈过一次恋爱,”邵茵自言自语道,“那是在高一的时候,有个男孩子折了一整盒纸星星给我,每一个星星拆开,纸上都写着我的名字。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浪漫和被宠爱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偶像剧的女主角。”
“那是很美好的初恋,暑假的时候我们在奶茶店里头靠头看《初恋这件小事》,他说他也要买一台照相机,每天给我拍照,等十年后存下满满一大本相册,每一页都是我们的回忆。”
“十年,多浪漫的数字啊。”
“可是因为我拒绝和他上床,半年后他开始疏远我,我偶然听到他和兄弟聊天,说我童颜但是平胸,他嫌摸起来没手感才甩了我。”
“我以为我只是遇到了人渣而已,虽然受到打击,仍然相信爱情。”
“如果爱情都是假的,男人都是很坏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浪漫的爱情故事呢?”
“后来我才知道,只有女人会被这些漂亮话骗。所有的书籍、影视、广告公司,都在不余遗力地向女人灌输这样的观点——爱情的神圣和伟大。”
“他们让女人相信,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男人风流一点是魅力的体现,男人不会带孩子是耿直可爱,男人生来粗心大意,对他们宽容一点也是应该的……因为爱情就是这样的。”
“从前的我确实相信这些,因为我无法控制地喜欢男人,这是天性决定的,就像我被你吸引一样。”
“可是我现在终于不再喜欢男人了,”邵茵用一种奇异的虚空飘渺的声音道,“我听到男人说话的声音、看到男人都会觉得恶心。我想切掉他们的生殖器——那是他们的武器,是造物主偏心的铁证。”
容斯言:“我也是男人。”
邵茵平静道:“是啊,所以我原谅你了——你只不过是不搭理我而已,和大部分男人相比,你实在算得上一个好人了。”
容斯言突然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邵茵的瞳孔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她尖锐地大笑起来:“你早就想问了,是不是?你就想探听我是怎么被男人按在身下、怎么被痛苦地插入和流血的?”
她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胸口上大片的淤血和咬伤,青青紫紫,惨不忍睹。
“你刚才就发现我的伤口了,是不是?”她大声嘲笑道,“装什么体贴关心呢,你平时都不搭理我,知道我被强奸了,反而巴巴地凑上来了?怎么,被强奸过的女人更漂亮吗?想探听我受辱的过程吗?”
她的神情疯狂而放肆,目光中却是令人悲恸的无助绝望。
她狠狠地抓住鱼缸砸了过来:“滚出去!”
容斯言没动,任她砸了。
被泼了一身的水,鱼缸应声倒地碎裂,乌龟在碎片中毫无章法地乱爬。
“我不知道,”他唇色惨白地道,“昨晚的晚宴我提早走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邵茵重重地喘了口气,呆滞片刻,捂脸放声大哭。
昨晚的晚宴,她被强行灌了酒,身体逐渐失去力气,但是意识还是有些许残存的。
在她最后的清醒时刻,她绝望地向四周伸出手,想要向同事、朋友、侍应生求救。
她迷迷糊糊地记得容斯言也来了,所以也拼尽全力喊了他的名字。
可是没有。
一个人也没有来帮她。
“但是,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可以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容斯言道,“我们去警局,去报警。”
邵茵凄楚地笑了:“你以为你想到的,他会想不到?——被送回来前,我体内的精斑就已经全部被冲洗干净了。”
“什么证据都没有了……即便告到警局,告上法院,我也只会被指责酒后乱性、不自尊自重罢了。”
容斯言心如刀绞,但他还是坚持问道:“那个人是谁,告诉我,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的,我会尽全力帮你。”
邵茵沉默片刻,慢慢地站起身来,从垃圾桶里找到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递给他。
【XX公司执行董事郑康良】
容斯言看到那熟悉的名字,几乎是立刻攥紧了手中的名片。
邵茵嘲讽道:“现在知道了,然后呢?大侦探,我等着你帮我杀了强奸犯呢。”
她以为容斯言会厌恶她的不识好歹。
毕竟这件事其实与他无关,她是在迁怒和泄愤。
她就是想这样,想把所有人赶走,以后都不要有任何人再来找她。
可是容斯言抬起头,坚定地告诉她:
“会的。”
“我会让他暴尸街头,死无葬身之地。”
邵茵微微愣住了。
眼泪干涸在脸上,她用手背擦了擦,突然说不出尖酸刻薄的话了。
她很想嘲笑他天真,爱装逼说大话,爱不自量力地逞英雄,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
最后她只是说道:
“滚吧。”
“立藤的工作已经辞了,我以后都不想看见任何男人,你也不要来找我了。”
“我不再相信任何人的许诺——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再也不要认识我。”
陈岸一大早就驱车到了城郊,在房间外头听着文扬审苏逸川。
苏逸川毕竟不是吕恩慈那种年老体衰的老头儿,陈岸早在高一时就领教过他的城府之深,所以并没有贸然出面,而是让文扬代替自己审。
苏逸川比吕恩慈胆子大得多,不太好吓唬。
文扬连哄带吓地搞了一上午,愣是一句话没套出来。
陈岸不耐烦地听着,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推送。
【本地新闻!有匿名网友在论坛发帖,声称立藤内部藏污纳垢,蛇鼠一窝,甚至包庇杀害学生的凶手!内附大量详实图片,甚至直接爆出了凶手的名字,其中竟有本地知名企业家冯玉山的亲孙!】
陈岸一愣,腾地一下直起身体来。
第78章 不知羞耻!
陈岸点进去,从上到下仔细浏览,越看越震惊。
帖子详细爆出了八年前赵正博被杀一案,直指主犯就是冯氏财团独孙冯达旦,对沈麟、冯玉山等槿城富豪的关系网也扒得干干净净,爆料近期立藤老教师吕恩慈自杀一案就与当年的凶杀案有关。
陈岸看得冷汗下来了。
他和容斯言一直的共识就是低调行事,越不被察觉越好,这样才能顺利开展调查。
然而这个帖子相当于直接把他们在调查的东西捅了出去,这意味着很可能还有一双眼睛在幕后盯着他们,看他们迟迟没有进展,干脆把他们往前踹了一脚,逼得他们不得不加快调查速度。
陈岸紧紧皱着眉头思考。
是谁?
目的是什么?
看样子幕后人不是冯家一伙的,但也绝非善类,更像一个优哉游哉在旁观战的人,看他们进度慢了,就不耐烦地添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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