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不知所措,耳根烧得滚烫。
心想谢时屿怎么进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什么,”谢时屿轻笑一声,“在看冰鞋的款式,我给江老师推荐了几款。”
副导没有怀疑,“哦哦,这边冰场出租的鞋是不太好穿,硌脚。”
还没到晚上开工的时间,谢时屿就近挨着江阮坐下,跟他们一起看最后一集。
“……谢谢。”江阮昧着良心小声说。
谢时屿脸色淡淡,就好像刚才是随口戏弄他几句,也是随口替他解围。
江阮平常看自己拍的戏,并不怎么觉得尴尬,他不是科班出身,尽管小时候看过他爸爸剧组拍戏,也懵懵懂懂听了一些表演理论,但还是杯水车薪。
他咖位不够,也没什么流量,接到好剧的概率很少,每一次都值得珍惜,因此也不会错过复盘的机会。
但谢时屿也在。
他就浑身都不太自在,清醒地闻到谢时屿身上冷淡的香水味,余光也忍不住瞥向他的侧脸。
可能因为他们拍的是校园剧,江阮偶尔会很恍惚,觉得谢时屿好像和八年前完全没有变化,直到冷静下来旁观,才发现还是不一样了。
尤其谢时屿鼻梁高挺,眉骨又很明显,就显得轮廓越发深邃,沉默不语时很有压迫感。
“看什么?”谢时屿忽然开口。
“……没,”江阮指了下他的腿,“谢老师,麻烦让让,我想出去一下。”
谢时屿很轻地勾了下唇角,低声说:“我不记得刚才看见过什么,待会儿就要拍戏了,江老师还是待在这儿休息吧。
“再说了,出去不也还是在片场?还是在燕宁?你在躲我么?
“想躲到哪儿去?”
江阮捧着冰凉的柠檬茶低头嘬饮。
没法回答。
“今晚的平均播放量快要追上《凌霄》首播夜了!”最后一集播完,剧组有工作人员在旁边刷数据,惊喜地说,“同期剩下的几个小甜剧都不太能打,只有那部宫斗的收视率还不错,不过跟咱们竞争的观众群体重合没有那么多。”
谢时屿兴致不大,站起身看向江阮,冷淡地说:“该去拍戏了。”
晚上只有一场戏。
大部分都是江阮的戏份,谢时屿过去后就在旁边监视器后坐下,但他并不跟导演一起盯着拍摄,只是坐在那里低头看手机。
“先拍群戏,”张树嗓子冒烟,他向来最头疼群演的调度,“江阮,打过架没有?不是说打戏之类的。”
“算打过吧?”江阮略迟疑。
谢时屿听到,抬了下眼皮。
“你呢,是个混混,动手就野一点儿。”张树还挺不放心江阮拍打戏的,毕竟江阮看起来就不像是会跟谁打架的样子。
要是换成谢时屿来拍,他可能都懒得自己亲自盯。
反正就一场打架群戏,他麻木地心想,谢时屿完全可以本色出演。
江阮点点头。
“钟寻”成天校外那群辍学人员混在一起,虽然他还在上学,不完全混社会,但多少得罪了点人,不主动找麻烦,也有人上门找他。
“《复读生》第三十六场一镜一次!Action!”
破巷。
“不合适吧,“江阮校服外套拉链没拉,看着吊儿郎当的,拎着书包,往身后巷子口倒退,脸上带笑,”哥们儿专门来堵我一个人的?“
几个烫头纹花臂,浑身戾气的青年挡住了他的路。
江阮知道今天是非得动手了。
他没把打架当回事,但今天挺不想打的,谢时屿好不容易松动,能跟他进行几句正常人类的和谐对话,他现在挂一身彩回家,还不得前功尽弃?“那就快点。”江阮不耐烦地皱眉。
都是野路子,纯粹打多了才有的经验,动起手来格外狠厉。
谢时屿是班里最后一个离校的,经过那条巷子,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动静,他不想惹事,扭头就走,但是又隐约听见了江阮的声音,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还挺逼真啊……”张树在监视器后深感意外。
尽管这种打戏都是点到为止,但江阮的招式动作看起来都很凌厉漂亮,绝非花架子,挥拳下去时充满力量感。甚至每一个镜头的表情都没有崩,又冷又野,或许他本人并不这样,但走到片场,就是活脱脱的角色本身。
江阮实际上完全没有那么从容,被谢时屿盯着拍打戏,莫名有点紧张。
他余光瞥到谢时屿站在巷子口。
但是不敢回头去看。
*
“曹老师说下次你再跟人动手,就给你记过。”江阮抬头说。
谢时屿很无所谓,“让他记。”
“可能会退学。”
“那就退。”
谢时屿说完,看江阮抿着唇不说话了,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也不搭理自己,就伸手去捏他的耳垂,无声地笑了笑,坏心眼地说:“怎么?你舍不得我退学?”
“我只是觉得你来学校会比较好。”江阮躲开他的手。
谢时屿沉默片刻。
“行,最后一次。”
江阮不是很想干涉谢时屿的选择,甚至他认为谢时屿不愿意来学校也没什么错,有太多条路可以走,谢时屿哪怕只是去开赛车也可以过得比大多数人都好。
但他隐约觉得,谢时屿好像希望他说点什么。
结果没想到,谢时屿还没来得及再跟人打架,他反而差点跟人动起手来。
“我就知道你打算把房子都留给那个小杂种!”江阮的叔叔江睿,又趁着江阮不在家找上了门,赌博熬得双眼通红,站在门口指着江奶奶骂,“我哥死了五六年了,你们也偏心一辈子了,啊,临到头一分钱没我的份儿,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江奶奶张着嘴发不出声,气得直打颤,老眼昏黑。
邻居都听不下去,开门劝说:“你再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本来身体就不好,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
江阮在楼下就听见在吵,三步并两步跑上去,江睿怒火中烧,一把拽住他衣领往墙上掼。
“你妈的,老子先弄死你!”江睿咬牙切齿。
江阮肩胛骨撞得生疼,喉头都腥甜,怕吓着奶奶,只是闷哼一声,屈起腿往江睿小腹上狠狠一踹。
常年练舞的人看着瘦弱,腿部爆发力却不是江睿这种老烟鬼能比的。
江睿被他踹得直接撞上了身后的楼梯栏杆。
但江阮总是怕磕碰到身后的老人,不敢认真还手,一直在躲,就挨了好几下。江睿急红了眼,扬手就想抽他,江阮避不开,下意识闭上了眼,但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就这点儿本事?”谢时屿轻嗤,从身后掰住江睿的手腕,毫不费力往下一压,江睿痛叫出声,差点跪下。
江阮犹豫地看着谢时屿。
“回去。”谢时屿眼神扫了下防盗门。
江阮就先扶着奶奶回了家。
看在老人的面子上,谢时屿卸了江睿一条胳膊,就踹他下楼了,等再回去找江阮时,奶奶已经躺下休息。
江阮趴在门边探头看他。
“疼不疼?”谢时屿摸他脸,眉头蹙起,“打你哪儿了?”
“不疼。”江阮摇摇头。
谢时屿跟着江阮去了他房间,才看到他胳膊肘被蹭破了一小片,手背也被划伤,白皙的皮肤上往外渗着血珠。他强行按着江阮的腰去撩开他衣服,看到后背一片青肿,明天可能更严重。
“刚才就不应该放他走。”谢时屿语气不善。
“反正你也揍他了。”江阮没心没肺似的对他笑,往后靠到他怀里,枕着他肩膀,仰起头看他。
谢时屿低头亲他,然后从裤兜拿出一个小铁盒,指尖轻轻抚过他手背的伤,说:“挑一个。”
江阮打开才发现都是卡通创可贴,问他:“哪儿来的?你买的?”
他还有点害臊,红着脸说:“都是哄小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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