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聂!”
张翠芳拿起搭在肚皮上的蒲扇扇了几下,打了个哈欠,冲男人一瘸一拐走远的身影嗔骂了两声。
“急急慌慌的!婆娘跟人跑了还是咋的嘛?真是!”
这一找就找到了晚上。
杜子芸跟那群说他们找人是在大惊小怪的朋友们狠狠吵了一架,还扇了前男友一巴掌,算是跟他断了个干净。聂振宏见她是真心着急,也在卖力帮着找人,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后来见天色已晚,干脆让她先回家了。
“周围都找遍了,” 聂振宏揉了揉眉心,“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回去吧。”
杜子芸揪着手,面色内疚,“那聂叔叔你呢?”
“我…… 再去看看监控。”
他们之前其实已经找大楼保安看过监控了。
林知最后出现在画面中是在一个路口上。
从视频里可以看到,青年一路垂着头走出大厦,后来边立在路口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屏幕上的数字安静地跳动了好几分钟后,才看到他才抬起头左右张望,不知道是想要去哪里。
再后来,林知就抬腿就走离了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外,再也看不见身影了。
他们只能看到,林知离开的方向和他们住的老社区完全相反,聂振宏根本不知道小朋友去的是哪里,心里一点没有着落。
思及林知年幼时受过的霸凌欺负,聂振宏生怕今天的事让小朋友重新被阴影笼罩,此刻只迫切地想找到他。
“那边像是往城中心去的方向……”
杜子芸只能望好的方面想,“说不定林知是去逛逛商场,买点东西就回来了?”
聂振宏却摇摇头。
那不是小朋友的风格。
知知搬到他那儿那么久,就根本没主动出去走动过,怎么会突然想起去逛商场?
可是,如果不是去商场,林知他又能去哪里?
到这时,聂振宏才有些惶然地发现,自己对林知的了解有多匮乏。
除了画画,他甚至连小邻居还喜欢什么,以前的家在哪里,之前常去什么地方…… 这些关于一个人最基本的情况,都不知道。
还在那自以为是地说什么喜欢。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混账。
越活越糊涂了。
“今天也这么晚了,不如您先回去看看?”
杜子芸心里只祈求林知这会儿已经回家了,要不今晚她都没法睡好,“万一他回家发现您又不在,跑出来找人,那可就真阴差阳错了!”
杜子芸这话,倒让聂振宏着急忙慌魂不守舍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也是,说不定…… 说不定小朋友真的已经回去了?
他不知道这个几率有多大,但抱着一丁点儿的希望,聂振宏也没再在原地多停留。
他立刻就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往家里赶去。
“嗳,嗳,把我也捎上啊!”
杜子芸被车尾气喷了一脸,欲哭无泪,“公交车站还要走好远呢!”
老社区里面纵横交错,路太窄,出租车根本没法开进去。聂振宏只能让司机在路口停下,自己下了车步行往家里赶。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腿这么碍事过。
短短的几百米,以前跑步一两分钟就能到的路程,拖着一条不顶事的腿,聂振宏硬是走了有十分钟。每一步,都是一瘸一拐地挪行,走快了都能让脚踝生疼。
在路上,聂振宏不只一次地想——
要是他脚没受伤就好了。
要是他多了解点林知就好了。
要是他没那么多顾虑,今天能陪小朋友一起去就好了。
以前年轻的时候,喜欢什么就去买,看上谁就冲到面前直接说,心里想的就是行动上做的,稍有一点儿不一样,都觉得做人不舒坦。
可现如今呢?
他身上那股锐气像是被日子给磨平了。
每天每夜低头干着同样的活儿,他有多久没抬头看过天空?如果不是生活里偶然闯进一只会画画的小仓鼠,聂振宏可能都忘了平淡的日子其实还有那么多色彩。
这么想着,他脚下的步伐不禁加快了起来。
左脚的脚踝传来阵阵刺痛,每一次扎在神经上,却让聂振宏脸上的神色更坚定一分。
“嗳,不是我说,小林,你这大晚上蹲在外面喂蚊子,到底是想干嘛呀?”
行至中央的路口转角,聂振宏老远就听见了邻居张姐的大嗓门。
“让你进来坐会儿也不进,好歹喷点花露水吧!”
“要我说这小聂也真是的,下午急急慌慌跑出去,也不给你留个门,越长越回去了!”
不算宽的街道上,吃完夜饭出来散步遛狗的人来来往往,把聂振宏赶路的步伐挤得有些零碎掣顿。
原本还闷着头往前冲的他,在听清张翠芳在说什么之后,脚步不由得放缓了下来。
越过昏黄的路灯与摩肩擦踵的人群,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找寻许久的人。
溶溶月色下,他的小朋友正坐在修鞋铺的台阶上。
安静地等他回家。
第51章 好朋友
作者有话说:不吭声的可爱,
“张姐。”
聂振宏打开卷帘门,把坐在门口的林知牵起,带进了屋内。按开灯后,他走到隔壁敲了敲张翠芳的蚊帐帘,“拿盒蚊香。”
“你们呀!” 张翠芳瞧他衣着发型都有些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数落了两句,“两个人一个愣,一个闷,凑一块儿了!有啥事说开不行吗?还一会儿跑一个的,当演电视剧唷?”
一边念叨,张翠芳一边从货柜里摸了盘蚊香出来。
“小林回来好一会儿了,丧着个脸,我问他什么都不吭声,” 她小声同聂振宏讲,“你待会好生给人家道个歉,听到没!”
张翠芳以为两人是吵架了,还语重心长地给聂振宏传授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凡事不能过夜,当天就要说清楚知道不?免得人心头哽得慌!”
“我家那口子有时候惹我生气了,我不理他,他还晓得主动做点家务讨我欢心嘞。小林年纪小,有时候你要让着他知道不?”
“……”
聂振宏不知道怎么回这话,干脆不解释了,点点头,“晓得了。”
“就是嘛!” 张翠芳把找的钱连同蚊香递给聂振宏,又让他等等,“嗳,把花露水也拿过去!我刚看小林一直挠腿呢,你给他喷喷。”
“好,谢谢。” 聂振宏接过,“一会儿还您。”
回到铺子里,林知果然还在挠腿。
“哪儿被咬了?”
聂振宏没有第一时间追问林知之前去哪了,只俯下身蹲在他面前,去找青年腿上的包。
“…… 喏。”
林知干净细长的手指在自己膝盖上戳了戳,又在腿弯处点了好几下。
伴随着他动作,叮铃哗啦的钥匙声也从他微握的拳头里传来。
聂振宏视线略过蚊子包,往林知手心里看了眼。
如果他刚才没看错,小朋友坐在台阶上时,手里一直都攥着钥匙扣的。
那只褪色发白的小老虎挂坠,一直被林知紧紧捏在指尖,揉着按着。仿佛是小朋友浑身上下唯一的依靠和情感寄托,让他心里的情绪能够宣泄在上面。
聂振宏心被扎了一下,有些酸疼。他移开眼,先点燃蚊香放在一旁,然后拧开花露水,抹在林知腿间那几颗红肿的小肿包上。
抹完后,他才擦干净手,轻轻握住了小朋友的拳头。
“等了多久了?”
聂振宏温声问。
面前的人摇头,没答话。
“过八点了,” 聂振宏抬起手腕指了指手表,“怎么不回家画画?” 平日里一到这个时间,小朋友早就强迫症似的回家坐在画板前了。
小仓鼠黑黑的眼珠动了下,终于吱声了。
“等你。”
仅仅两个字。
聂振宏在外找了一下午的担忧疲惫,以及脚上不断刺骨的阵阵隐痛,就一下消失了干净。
上一篇:乖僻
下一篇:社畜每天都在被迫营业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