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花哦。” 林知的注意力就这么被妇人带走了。他人直楞,别人问什么他也就答什么,拿着画笔在刚在勾勒的底稿上绕了一圈,跟阿姨解释,“楼上爷爷种的花。”
“嚯,种了这么多?”
画纸上,虽然只有一层淡彩的水粉颜色,但还是能看出铅笔勾勒的素描景象——那是许多露天的阳台,层层叠叠支楞在爬满爬山虎的老旧楼房的墙外。其中三楼的一户人家格外惹眼,因为那座窗台几乎看不到栏杆与空隙,完全被层层叠叠的花草和枝叶给遮盖满了,就仿佛是老天爷撒下了一把种子,在砖块水泥间长出了一片小森林。
这片森林生长得格外繁盛,小小的空间似乎不够它们恣意生长。于是许多五颜六色的花朵便顺着栏杆往下蔓延,一直落到下一层楼的住户阳台上。
远远看过去,仿佛是一片花的瀑布。
“郑爷爷很厉害的!”
林知刚刚才将草木的绿铺好,此时水彩已经干了,他便沾着更浓丽的红粉开始在瀑布上点缀。每下一笔,就是一朵小花在画纸上绽放,短短几分钟,一串月季的瀑布就已经流动起来了。
他又沾了白色去点染养满花草的阳台。
从阳台边一个模糊的花白头发,到栏杆旁交缠的白色枝丫。然后再到空中无形的风,吹着一朵朵白色的花瓣飘到楼下的露台地板上,在画纸上的另一个小画板边,勾勒出几朵小小的栀子花。
等用完了白色,林知才又想起旁边还有人在和他说话。
妈妈跟他说过,这样很不礼貌,所以他连忙放下画笔,有些局促地张望了一下四周。
他的宏哥被阿姨胖胖的身体完全挡住了,看不见,林知求救无缘,只好凭着自己的心意,从桌上摆着的玻璃瓶里抽出一朵栀子花,伸直手递到阿姨面前。
“送给您。” 他干巴巴地表达歉意,“是郑爷爷种的。很香的。”
廖杏梅陡然收到一朵花,脸色有些讶异。
她这么大年纪了,可好多年没收到过花儿了,更何况还是她喜欢的栀子花。
廖杏梅有些狐疑地向后瞥了一眼,琢磨着是不是自家儿子偷偷透露了她的喜好什么的。但凭借她这么多年的眼力见,她还是能感觉到,面前的男孩子应该目前还不知道她是谁。
带着些挑剔的眼光,廖杏梅又仔仔细细将林知打量了一遍。
其实刚才小伙子画画的时候,她已经打量过了,心里有了一些初步的看法。但此时对视上男孩一双眼睛,廖杏梅心里的想法又变了变。
看上去…… 是个干净老实的孩子。
不像是有什么花花肠子,能忽悠住她家臭小子的那种人。
廖杏梅将心里这段时间的纠结和埋怨收回去了一点,也伸手接过了林知递来的花。她正欲再旁敲侧击多问几句,却没想不大的铺子里又进来了一个人,刚一进来就咋咋呼呼说话。
“林大画家,来收稿费啦!”
带着眼镜的男人提着公文包走进店里,跟聂振宏打了声招呼,就走向林知,同时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只信封来。
“哎哟,今儿客人这么多啊?”
何谦将红包塞给林知,才冲被他挤到一旁的廖杏梅客气地笑了笑,转头又对林知继续道,“你数数,今天刚批下来我就给你送来了,够意思吧!”
自从上回请林知画了封面,何谦算是‘傍’上了这么个趁手资源。前个月又请林知给自己负责的儿童杂志画了一幅画,虽然这一回只是插画,钱没上次多,但何谦还是积极地送来了。
毕竟人在江湖飘,总有求人的时候。他手上如今负责的不是熟悉的领域,认识的画家更少,加之林知还好说话愿意配合,何谦可巴不得跟他建立良好长期的合作关系。而且他也就住邻街,下班两步路的距离,送个钱挺方便的。
“啊,谢谢!”
林知看到装稿费的红包,眼睛都亮了一个度。
他的注意力立刻被何谦吸引走了,没在再看旁边的阿姨,而是拿起信封就拆开数钱。
一张,两张,三张……
何谦的注意力则被旁边画板上的画吸引了过去。他凑上去仔细看了看,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激动。
这林知,是他的小福星吗?
今天他们办公室还在为下个月的选题拍桌子吵架呢。大家争论了大半天都没定下注意,有的说要欢度国庆,有的说要讲旅游见闻,但何谦心里其实有另外一个想法,就是聊一聊传统节日,重阳佳节,敬老爱老,想呼吁小朋友多关心关怀老人家。
但他的这个提议被大家认为有些老土,甚至故意卖惨,何谦也怕没有市场便索性没有再提。
然而刚才看到林知画的画,何谦心里却升起一种冲动——他想要走进画里去看一看这个草木茂盛的阳台,去认识它的主人,去看看那花白头发的下面,是怎样一个享受生活的老人家。
何谦忽然意识到,老年人的群体也不只是只有孤寂和病痛的。他们的确需要关怀,但他们同时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有奋斗的方向和聊以慰藉的爱好,甚至说不定比年轻人还要有趣。
他脑袋里灵感开始爆发,激动地握住林知地手晃了晃。他告诉林知这幅画画完一定要给自己留着,然后便拎着公文包头也不回的冲出铺子,重新往公司跑了。
独留下一铺子摸不着头脑的人,和没当回事,继续美滋滋数钱的大男孩。
“宏哥!”
数完钱,林知兴冲冲地跑到聂振宏面前,“我又有钱了!”
他露出两颗梨涡,把信封往男人怀里一塞。
“都给你!”
一瞬间,聂振宏感觉到一屋子的视线全集中在他这里了。
小侄子的,老姐的,还有老妈的。
毫无例外,全是震惊和谴责。
第84章 儿媳妇
作者有话说:不吭声的可爱,
这天晚上的夜饭还是在聂振宏家里解决的。
客厅已经成了两个小魔王的游乐场,聂振宏从杂物间里翻出小侄儿的玩具们,而聂姐姐因为不想做饭,只能再度接回照顾自家娃的苦差事,坐在地板上陪他们玩。
聂振宏本来是想把局促的小朋友带进厨房一起做饭的。
但聂老妈看透了他的打算,伸手把人给拦下了,拉着林知做到沙发上,让儿子自己忙活去。
“我能吃了他还是咋地?” 廖杏梅横了自家臭小子一眼。
聂振宏揉揉鼻子,“妈,他怕生。”
“生,生什么生?!” 廖杏梅似真似假地拧了聂振宏胳膊一把,“你都要生米煮成熟饭了老娘才知道!现在知道怕了?活该!”
虽这么说着,等廖杏梅独自面对林知的时候,却没有表现得像对着儿子那么凶。
也许是下午近距离观察了男孩埋头认真画画的干净模样,又或许是被林知那爽快把钱上交的动作惊讶到了,廖杏梅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既有当初得知儿子找了同性的荒唐和不愉,也有微妙的好笑和探究,想看看儿子喜欢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两个人日常的相处又是如何。
毕竟是自己肚皮里掉下来的肉,廖杏梅很清楚聂振宏有多倔。
这种倔不是表现在语言或者举动上,而是聂振宏从小就特别有自己的主意,认准了什么事,旁人也基本改变不了了。
当年不读书去做生意了是这样,后来破产了还要担责是这样,现在找了个男的处对象过日子,怕也是这样。
廖杏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才打起精神,温声跟林知说话。
“你俩认识多久了?咋认识的?” 她也感觉到这个小男生有点内向腼腆,只能从最简单的开始问。
“唔…… 六个月哦。” 林知在脑海里掰着手指数了数,才认真回聂妈妈,“鞋坏了,宏哥帮我补鞋。”
其实林知现在还有点懵。
怎么看他画画的阿姨就变成宏哥的妈妈了?还有宏哥说过好几次的姐姐和小侄儿,今天怎么突然都出现了?他们过来是来做什么的呢?会住在宏哥家里吗?那他今晚还能和宏哥一起睡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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