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
文月视线移向聂振宏身侧的青年,眼带询问。聂振宏低头看了眼也在好奇打量来人的小朋友,没有怎么犹豫,便将胳膊搭在了林知肩上。
然后十分自然地同两个老友介绍道。
“我对象。”
这之后,高海全程保持着嘴巴能塞进一颗鸡蛋的表情,和聂振宏一块儿把货车里的鞋盒往铺子后院搬。而他老婆文月则淡定多了,端了两个小板凳,拉着林知坐在门边,陪他一块儿继续剥花生。
看着两个年逾三十的大老爷们吭哧吭哧进进出出的扛货搬货,她眼露怀念,却又在目睹聂振宏一瘸一拐的身影时,闪过难过的神情。
林知在一旁看着,没有吭声。
在刚才互相介绍时,他也知道了这两个人都是宏哥以前的同学,是很多年的朋友。他们都和宏哥一起上过学,做过生意。他瞧见那个光头大哥一直嘚吧嘚吧地在宏哥身旁说话,这个姐姐也随时都能插进他们的对话里,他干脆低下脑袋,埋头剥花生。
只不过手里的花生壳好像也不想开口了,他用指甲掰了半天,也没掰开一颗。
“要捏这里,用关节磕一下。”
身旁却传来轻言细语的声音,同时伸过一只手,‘咔’的一声就帮他剥开了手里的壳。
“我叫文月,应该比你大许多,你可以跟老聂一样叫我文姐。” 女人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内向和不自在,并没有主动与林知攀谈什么,只是一边剥着壳,一边用轻柔徐徐的声音,同林知讲了一个不太久远的故事。
第90章 长骨头
作者有话说:不吭声的可爱,
文姐的故事,是从四个住在同一宿舍的男孩子开始的。
在蓉城南边不远的县城里,有一所职高,这四个男孩就是职高里的学生。刚入校没多久,这四人就成了风云人物,原因无他,他们几个新生跟学校里高届的混混们起了冲突,打架赢了,打球也赢了,一时间就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注意。
学习不好,人会耍帅,这简直就是小说标配,几个少年意气风发成天凑在一块儿,在学校里很是显眼。
但和小说不一样的是,没有什么为爱改邪归正,考上好大学,也没有什么隐藏的有钱少爷,在校园兴风作浪。几个不爱学习的男生凑在一块儿,竟然商量起怎么搞钱的事来。
起因是宿舍老四家里人得病了。
其他三个少年家境也不算太好,都是来自周围农村或县城里的,只能拼拼凑凑出几千块,但最后老四家人还是走了。老四自此变得沉默了许多,宿舍里气氛也越来越凝重,终于有一天,老二看不下去了,问大家要不要一起出去搞钱。
老大从书本里抬起了头,老三没主意地挠了挠脑勺,老四则亮了眼睛。
这座小县城虽然不大,但人口挺多,大家日子过得也不错。究其原因,是大半个镇子的人都在鞋厂里上班做活。
据说清朝的时候,这片镇子就有许多制作草鞋的手工作坊,卖草履麻鞋,而隔壁镇子经营着浆洗、制革的生意,久而久之,手艺流传,到如今,整片县城聚集了成百上千家制鞋作坊,有小的做手工生意,也有大的盖起了厂房,做出的鞋销往世界各地。
他们读书的时候,国内电商刚刚开始起步。老大当时谈了个高一届的女朋友,女孩家里做着外贸生意,也会揽一些国内杂七杂八的订单。因为偶尔帮忙家里,她是首先注意到电子商务这一块的新鲜和好处的。
最近一两年,网络上找来的单子越来越多,量也越来越大,她在和男朋友兄弟几个吃饭时,随口感叹了几句,觉得是个赚钱的好路子。
其他人没在意,这话却被老二听了进去。
老二是四个人里最机灵的,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料,想做点其他什么证明自己的价值。听完嫂子的话,便还主动向她打听了不少卖鞋这行当的事,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经由老四这事情,几个少年人也被现实狠狠教训了一把。没有钱,很多事都干不成。老二怀揣着想去闯荡一番的念头,干脆直接和兄弟几个提了自己的想法。
他人长得阳光,人缘也好,大家都喜欢和他玩,在四个人中间算是最有号召力的主心骨。经他这么一说,兄弟几人心思都活络开了。说到底,谁会不想有钱呢?
一开始,他们只是小打小闹。
借着老大女朋友家的方便之门,他们在客户退订的外贸尾货里挑选了一批货,用几近成本的价格买到手中,转手便卖给了网络上的远在千里外的买家。
他们尝到了甜头,也发觉他们的生意可以做得更大。一头是镇子里数以千计的生产源,另一头是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需求商机,他们仅仅在中间搭起一个桥梁,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于是,在做了两三年倒买倒卖的生意后,他们也算是小有身家了。
但人的胃口总是越来越大的。他们不甘于自己只做转手的事了,想把源头也捏在自己手里,多赚几道链条的钱。于是几兄弟把大半的身家又重新投了进去,开始筹备自己建鞋厂,自己生产,自己卖货。
长袖善舞的老二带着憨头憨脑的老三去开拓市场和寻找客户,善于精打细算的老四管着公司的财务,不那么爱和人打交道的老大则负责厂里的生产安全,而他的女朋友成了外援,靠着家里的资源为他们提供原材料和供应商。
厂子很快就建成了,他们公司接到的订单也源源不断。随着电商势头越来越好,大家的日子也越过越红火,连最抠门最沉默的老四脸上的笑意也多了起来。他们盘算了一下手里的订单量,又开始摩拳擦掌筹备招新人,建新厂。
几个曾经被人看不上的,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如今俨然成了镇子上最有出息的代表。
有人夸赞,有人羡慕,当然也就有人眼红。
在某个十分普通的傍晚,他们的工厂起火了。
火势从布料车间开始冒头,很快便铺天盖地,往整个厂子蔓延。
那天老二和老三刚签下一个大单子回来,喜气洋洋的,却不料一回到镇子上就看到一片火光冲天。他们一边报警,一边往厂房赶,一路上都在联系老大和老四,却没人接通,直到车撞开厂房大门。
尽管大多数工人都下班了,但隔壁还有一个车间在加班加点为一个大客户赶工。火势一起来,一部分人跑了出去,还有一些人吓到了,吸了烟晕了过去,点了员工发现少人的老大立刻从还没有火情的员工通道冲了进去,往外救人。
一向文质彬彬爱干净的男人此刻浑身黢黑,抹了一把脸,用湿帕子捂住脑袋就又冲进了火场,而老二和老三见状,也不耽误,做了点准备也就跟着老大冲了进去。
好在火不是从有人的车间燃起来的,给了他们救人的时间。还困在里面的工人只剩几个,他们陆续往外运,反倒是老二留在了最后扫尾。
火势渐猛,房梁忽然塌了,只有一扇窗户留给老二逃生。
“老聂的脚就是那时候跳下来的时候,瘸的。”
文月掏了根烟,问林知介不介意,得到摇头的回答后,便点燃猛吸了一口。
“大海的胳膊和后背也被火燎了,一大片,” 文月扬起下巴示意林知去看大光头正在搬货的手臂,“不过好在人没事,还…… 活着。”
“老大,和老四呢?” 林知早已将被这个故事吸引得停了手里的动作,此时只紧张地捏着一颗花生在掌心,都快捏瘪了。
“呵。” 文月发出轻促的一声,带着林知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又吸了一口烟,才继续这个故事的下半截。
厂子没了,老二老三受伤住院,一时间兵荒马乱。
老四当天下班下得早,后来听见警笛声才赶了过来,而老大则先去派出所做了笔录,之后便开始处理后续一系列的事。
厂子物资的清点,员工的安抚,供货商和客户的沟通…… 一桩桩一件件,没一样是顺心的,也没一样是不花钱的。
尽管他们当时搜救及时,但还是有一个员工因为当时被火堵在设备间,遇了难。还有一些员工收到惊吓和烧伤,按理说保险可以赔偿一大部分,但正是因为这事,老大和老四爆发了一次大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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