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日落(40)

　　他始终做不到冷静面对谢星河。

　　知道了这样残忍的真相，周落落也实在是没办法冷静。

　　一想到自己的真心就这样被玩弄，周落落就忍不住地难过起来。

　　楚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站在这里了的面前，默默替他挡住来往路人的好奇视线。

　　过了一会儿，周落落收敛好情绪，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歉意地看向楚鸣，比划着手语：

　　【楚老师，实在是抱歉，麻烦你陪着我跑一趟。】

　　看着周落落泛红的眼眶，楚鸣叹了口气，随后说道：“没关系。”

　　“回去吗？”他问。

　　周落落埋着脑袋，点点头，伸手接过了行李箱。

　　楚鸣走在前面：“先给你朋友打了电话说一声吧，不然他会一直担心你。”

　　他口中说的那个朋友就是樊嘉荣，那天下午在雨中捡到了周落落，楚鸣先是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公寓里躲雨，随后又让周落落联络了好友，樊嘉荣匆匆赶来，这才把周落落接走。

　　周落落这几天一直都住在樊嘉荣的公寓里，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是惹人心疼，不仅是樊嘉荣放心不下，就连见过他当时状态的楚鸣也很担忧，所以这几天里，楚鸣和樊嘉荣倒是常常联络──也正是因为他们熟悉后，忙不过来的樊嘉荣才会让楚鸣陪着周落落回公寓来拿东西。

　　这边，楚鸣给樊嘉荣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几句今天发生的事情，随即便打算带着周落落离开。

　　只是他们要离开小区，就必然会路过谢星河所在的那栋公寓。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到单元楼下，一个有些落魄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昨晚下了雨，地面潮湿，单元楼下的绿植地一片泥泞，来往的人都避开水泥，生怕沾湿了自己的鞋子，可偏偏有一个人不顾泥水，半蹲着身子不停在地上摸索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周落落脚步稍稍停顿一瞬，很快又恢复原样，他看着趴在草地里寻找东西的谢星河，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无名指，随后，收回视线，偏头继续迈步往前走。

　　倒是楚鸣看着谢星河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

　　就在这时，谢星河听见动静抬头看去，入眼的便是周落落拖着行李箱的背影，他慌乱起身，飞快几步追上前，顾不得自己手里还沾着湿漉漉的泥土，一把拉住周落落的手：“落落，你别走。”

　　周落落企图甩开谢星河的手，但对方紧握着不肯放开，捏得他手腕生疼。

　　“这位先生，麻烦您松手。”楚鸣见状，连忙走上前拦在周落落的面前，他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又说：“你把他捏疼了。”

　　谢星河这才发现自己太过使劲地捏着周落落的手腕，导致周落落的整个手掌都在充血发红，他慌忙松开手，哑声道：“对不起……”

　　周落落捂住手腕，低着头。

　　谢星河看着他，心中顿时被恶狠狠地击中，开始失控地传来痛楚。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分手。”谢星河无力说道：“你回来吧，我们好好在一起，像以前那样，好吗？”

　　周落落紧紧皱着眉头，他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已经不会再逼迫谢星河戴戒指，也不会再说什么永远在一起的话让谢星河浑身不适，谢星河难道不应该长舒一口气吗？

　　突然，一个想法涌现，周落落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是因为提出分手的那个人是我，所以你才这样不甘心吗？】

　　周落落飞快地比划着手语：

　　【还是说只是因为新鲜感还在，你尚未厌倦我，所以才会不习惯我的离开？】

　　他没有去看谢星河的表情，只想快些离开这里，于是不停比划着：

　　【但无论是不习惯被人甩又或者是是对我的新鲜感还没过，我都不想继续和你在一起了，你去找别人吧。】

　　【纠缠不放不是你的风格，我们好聚好散。】

　　比划完这句话，周落落就带着东西转身离开。

　　谢星河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脑海中不断浮现周落落比划的手语，心好似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深海之中，失重感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飘忽，半晌，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儿声音了。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异常。

　　失意到喝酒买醉，执意不肯分手，甚至为了蹲守周落落抛下工作翘班，他的生活也因此变得一片混乱。

　　为什么要这样纠缠不放？为什么要做这些他从未做过的事情？

　　谢星河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不知道，也没有仔细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只觉得自己好似身处迷雾之中，伸手什么也握不住，跌跌撞撞找不到出口。

　　周落落回来后便再也没收到过谢星河发来的消息，或许是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者是谢星河有了新的对象。

　　就这样，两人彻底断了联系。

　　周落落的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他重新租了一套房子，新的出租屋和从前那套屋子有几分相似，都在老旧小区里，都只是简单的一室一厅，他不用频繁出门，不用在深夜留一盏灯等人回家。

　　好像什么都没变，如同谢星河从未出现在他身边一般。

　　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周落落变得比从前还要内向孤僻，他开始抗拒外人的接近，哪怕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示好。

　　比起从前，周落落现如今的生活越发单一枯燥，他每天都待在出租屋里不肯出门，他已经很久没找田医生复诊，也没再去听楚鸣的课，开口说话好像变成了一场梦，被人从梦中喊醒，梦就变得虚无缥缈，周落落偶尔也会和樊嘉荣联系，但也只是通过手机简单联络几句。

　　如今，就连樊嘉荣也没办法再把周落落喊出来碰面了。

　　周落落知道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有些糟糕，但他并不想改变现状，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甚至生出想要一辈子都待在这件屋子里的念头。

　　如果没有樊嘉荣的话。

　　“周落落！”樊嘉荣站在门口，大声说话，身后还跟着一个楚鸣。

　　周落落站在一旁，听见好友的声音，偏头看过去，表情里带着些不解──他不懂樊嘉荣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樊嘉荣看着好友这副样子，倏地红了眼眶。

　　他前段时间一直在忙，这会儿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便马不停蹄跑来周落落的出租屋，却没想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这段时间你究竟有在好好吃饭吗？！”

　　周落落点头，他每天都有点外卖。

　　樊嘉荣显然不信，转身看着楚鸣：“我不是让你监督落落吗！”

　　楚鸣哑口无言，他每天都按时发消息催周落落吃饭，但他没想到周落落只是嘴上敷衍两句。

　　眼看着楚鸣就要因为自己挨骂，周落落伸手拉住了好友，比划着：

　　【楚老师有在监督我。】

　　“那你怎么还会瘦成这样！”樊嘉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周落落消瘦的身体，他撇撇嘴，心疼又生气：“你怎么能这样呢？”

　　见樊嘉荣是真的伤心了，周落落这会儿开始慌了，他抬手，刚想拉住好友的手，樊嘉荣先一步抓住了周落落的手腕。

　　樊嘉荣咬牙：“跟我出去吃饭！”

　　听见这话，周落落抽回手，飞快地摇头。

　　“你去也去，不去也得去！”樊嘉荣瞪眼看着周落落，说完，就要把人带出门。

　　两人一顿拉扯，樊嘉荣不肯松手，周落落也不跟踏出家门半步。

　　过了一会儿，樊嘉荣停下了动作，周落落迟疑了一会儿，抬头看去，却发现樊嘉荣埋着脑袋，脸颊涨得通红。

　　周落落刚想比划手语询问状况，就听见樊嘉荣“哇”的一声大哭，随后紧紧抱住了周落落的身体。

　　“我当初就不该带你去酒吧！”樊嘉荣一边大声哭，一边喊着：“要是我们不去酒吧，你就不会碰见谢星河，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倏然听见那个人的名字，周落落心中刺痛，只觉得胸腔里边儿好似被抽走了空气，感到无比窒息。

　　“我要是阻止你和他谈恋爱，也不会……”樊嘉荣说到一半便号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