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组长, 我昨天怎么回来的?”裹着满下巴剃须泡沫, 唐喆学从卫生间里探出头。
“谭晓光把你扛上来的。”
端出给吉吉和冬冬拌好的粮食, 林冬走到门廊放下, 招呼崽子们来吃饭。吉吉是蛋黄肉干拌狗粮, 冬冬是羊奶泡猫粮,俩孩子一天加起来伙食费比他和唐喆学高的多。回身站到卫生间门口,林冬从唐喆学手中接过剃须刀,轻推他的下巴让他扬起脸,一边帮他刮胡子一边念叨:“人家刚走,你就开始唱《名侦探柯南》的主题曲,我捂你嘴都捂不住,扰民扰的楼下直敲水管。”
“啊?我酒品有那么差么?”唐喆学仰着脸琢磨,心想清醒的时候都记不起词儿来,喝多了还能唱?“我喝多了一向是老老实实——哎!”
嚓!剃刀锋利,喉结上方顿时洇出道血痕。林冬忙拽过毛巾帮他捂住伤口,心惊肉跳的:“别说话,你看看,弄破了吧。”
唐喆学略感委屈,不过人家帮他刮胡子呢,如此温馨惬意的时刻,不好抱怨“你不叨叨我能接话么?”。他属于激素水平比较旺盛的人,一天不刮胡子下巴就青了,而比起电动剃须刀,他还是更偏向于用刀片,刮的更干净,刮完用水一冲刀头就行了,方便。林冬的日常爱好之一便是把他刮得干干净净,曾经还打过刮下面的主意,被他严词拒绝了。主要是青春期时他自己手欠刮过一次,长起来的时候毛扎扎的,不想再来一次如鸭子般走路的经历。
好在只是一道小口,血很快就止住了,伤口沾水有点刺痛。林冬拿来前几天用剩下的碘伏棉签,正欲掰断一头摁到伤口上帮他消毒,视线划过唐某人的D罩杯,心思一动,顿住手,扬起脸凑近伤处,轻轻舔了一下。这一下就给唐喆学舔精神了,垂手搂腰把人往卫生间里一勾,在自家组长大人并不怎么真诚的“你头不疼啦?”的关切中,“哐”的撞上门,“咔哒”落锁——还不到七点,有时间做点晨间运动。
崽子们吃完早饭却不见爸爸来收饭盆,又听卫生间里传出猫狗不宜的动静,对着皱起小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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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勤折腾,结果就是没功夫跟家吃早饭了,不过到单位吃也一样。可到了单位林冬却说不饿,让唐喆学自己去食堂吃,给带杯豆浆回来就行。唐喆学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可能是夜里吐过但他想不起来了,外加刚才被林冬一顿榨,这会儿走道儿感觉脚底下直发飘。
今天食堂人不多,不如往日那般热闹。因港口仓库发生重大事故,抢险指挥部从局里抽调走了大量警力。墙上挂的巨型液晶屏里正在播报事故新闻,画面里一闪而过的人中,有几个唐喆学熟悉的身影。具体情况他不太清楚,听新闻里说的是桥梁建筑事故,有段数百吨重的钢梁在吊架过程中从天而坠,导致施工人员两死四伤,造成事故发生的原因还在调查中。
遇到这种事,唐喆学不免感慨世事无常,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就像他爸,头天还打电话跟他炫耀自己又破了个案子,再见面,已是天人两隔。之前跟史玉光他们喝酒的时候,席间听他们聊起些曾经的战友,包括他爸在内,有好几个已经不在了。有的是劳累过度,有的是因为防不胜防的失误脱去警服,最后郁郁而终。警察是和平年代里牺牲最多的一个职业,然而仅靠每年一公布的伤亡统计数字,很难让人设身处地的体会到,英烈墙上那一张张神情严肃的照片背后承载了多少噬骨之痛。
顺手给罗家楠打了个电话问情况,唐喆学听那边嗓子都哑了,没多打扰,抓紧时间吃完饭给林冬打了豆浆带回办公室。刚来单位的路上,听林冬说要帮谭晓光找个人,他再想自己被谭晓光扛回家的事儿就不觉着亏心了。通过昨天的接触,他感觉虽然都是满肚子心眼儿的人,但谭晓光明显比庄羽好相处,人也敞亮,帮对方的忙他乐意。
进屋看文英杰来上班了,唐喆学把豆浆放到林冬桌上,问:“医生允许你出院了?”
“嗯,后天再去一趟拿穿刺结果就行。”
文英杰边说边在软件内修改数据,将林冬给的照片调整至目前的年龄。这人就是谭晓光要找的那个,麦长岁,照片上是个年轻小伙子,现在得四十多了。内部系统的记录显示,麦长岁成年之前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东西,十五岁便因团伙盗窃被捕,在少管所里待了两年,出来没多久又因故意伤害被抓,一口气在牢里待到二十一岁。再出来就沾了毒了,三进宫四进宫,都是因为贩卖少量毒品被抓。到第五次进看守所,过了三十天的羁押期限后,因证据不足被释放。
唐喆学往后翻了翻案件记录,看到负责案件审讯的警员是谭晓光和欧风奇,想来这次抓捕,是为了保护麦长岁的线人身份而做做样子。欧风奇就是欧健他爸,也是谭晓光和庄羽的师父,前前任缉毒处三组组长,现在照片在大厅英烈墙上挂着。他听岳林说,欧健进办公楼很少走正门,一般都是走通道尽头的侧门,这样就可以避免看到老爹的遗像。
由于打击贩/毒的业绩过于突出,欧风奇的人头在当时的毒贩圈子里是明码标价的,只是谁也没想到真有人敢杀他。他牺牲那年,唐喆学刚上警校,尤记当时的学长学姐们全都被抽调去协助拉网摸排,在没有天网和大数据的年代,十四个小时,就把枪手缉捕归案了。历经数轮高压审讯,枪手拒不承认有人指使自己,一口咬定是因为枪不慎走火才击中的欧风奇。
等了好几天却等来这么个结果,谭晓光不干了。他少时丧父,和师父情同父子,如此血海深仇,不报誓不为人。然而一念之差,前途尽毁,最终因暴力审讯导致嫌疑人死亡而锒铛入狱。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庄羽被贴上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的标签,因为是他的证词将谭晓光钉死在了审判台上。其实在大家的眼里,他们俩一直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而庄羽为何会在关键时刻捅谭晓光一刀,缘由没人说的清。有一种说法是,庄羽不相信是谭晓光的暴力审讯导致嫌疑人死亡的,所以才会坦然的做出对其不利的证词。只是调查结果证明,那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听去过审判庭的苗红说,法官宣布判决的时候,庄羽紧握的拳头里往外滴着血。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谭晓光的事情时常被前辈们拿来警示新人——冲动是魔鬼,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谨防重蹈覆辙。曾经唐喆学以为,像罗家楠那样的暴脾气,陈飞一双眼睛可能都不够盯的。然而事实证明,除了动辄在领导的神经上疯狂蹦迪,这哥们尚算知道轻重。该是家里三代从警的缘故,那些遗憾之事听多了,对边界的把握颇有心得。
忽然发现自己看个人员档案信息还感慨颇多,唐喆学下意识的晃晃脑袋,摒除不想干的思绪,顺势看向文英杰调整中的照片。实话说这东西只能做个参考,人脸一年一个样,要不身份证干嘛还设个有效期呢。再好的底子也扛不住胶原蛋白的流失和地心引力的作用,以及社会经历的影响使得心境发生的变化都会体现在脸上,反正对比学警时期的照片和现在映在里镜子的脸,他只能默默感慨“老子也曾是小鲜肉啊”。
“啪”的,一摞资料隔空飞到他桌上,又听林冬说:“二吉,待会开完会,你带岳林、我带兰兰,分头去摸一下这几个人。”
翻翻资料,唐喆学发现都是人脸对比出的、疑似虎牙和黑黄毛的人员信息,反手一指麦长岁那摞案底:“不找这哥们啦?”
“找啊,但这是私活,下班儿再干。”
林冬故意把“私活”二字咬得很重,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可以把组里那颗钉子揪出来。现在除了他和唐喆学,组里没人知道是谭晓光要找麦长岁,毕竟对方目前的身份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分别给了四名组员不同的诱导信息,就看会从谁那传到领导耳朵里去。
至于查出来之后要如何处理这人,那就得看对方到底是替谁办事,且意欲何为了。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冬哥:呵,跟我斗
明天周三,连更两周,我终于可以休息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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