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屿毫无底线,从善如流改口:“爹,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和大爷。”
“谁你大爷?”
“江暗呗,你叫他哥,虽然不是亲的,按辈分也合情合理吧。”
闻岁脑补那张厌世脸裂开的表情,没绷住乐出声:“行,你下次当他面儿叫,记得饱含深情。”
季小屿缩着脖子火速溜了,耳边终于清净。
闻岁收了表情,也许,并没有下次。
队伍缓慢移动,终于轮到自己,指节扣了一下桌面,他报上名字。
迎着光,登记的女生被银发晃了眼,直到脸颊微红,才察觉失态:“1号楼216宿舍,在这儿签个名。”
闻岁微微弯起腰身,一眼扫过室友名字,视线落在“江暗”两个字上,笔尖顿住。
说什么来什么,光是这两个简单的汉字,他好像就能透过纸张,感受到那双漆黑的眼睛深深地看向自己。
世界挺大,可能是同名同姓,也不稀奇。
只是,那个梦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闪现,总觉得像是某种明示。
虽然是想要跟人缓和关系,但真直接一来就是陡峭的朝夕相处,大概是在给江暗找不痛快。
闻岁捏紧笔尖,又缓慢松开:“可以申请换宿舍么?我跟1号楼八字不合。”
大概从没听过这么离谱的理由,对面愣住:“现在已经有些晚了,这得去问问宿管,一般分好了房间就不太好换。”
“谢谢,我知道了。”闻岁把笔还了回去,转身离开。
女生直直盯着背影看了一会儿,跟旁边人感叹:“现在小学弟都这么个性的吗?好帅啊。”
闻岁拖着行李箱走远了。
穿过一大片林荫,他径直去了2号楼,直奔一层办公室,宿管阿姨正在嗑瓜子看剧。
闻岁看过去,礼貌询问:“您好,我是1号楼的新生,想换到这边可以吗?”
阿姨头也不抬,神情专注的看着手机:“第几个了,哪儿是你们想换就换的,菜市场现在买菜都不兴换了。”
这举例,痛击当代学生知识盲区。
闻岁眉稍一挑,能伸能曲:“我主要是觉得,姐姐您比1号楼的阿姨看着更合眼缘。”
快五十的阿姨被这声姐姐叫得魂飞了一半。
抬头一看,好家伙,屏幕里的男演员顿时不香了。
她笑眯眯的,眼尾扬起几道鱼尾纹:“有倒是有空房,如果凑不够四个人得加钱。而且门号不太吉利,还有些危言耸听的传言,你要不是不介意……”
“随便。”闻岁抢话,“鬼屋也行。”
换宿舍挺麻烦,磨磨蹭蹭走完流程,终于成功换了房。他把行李放宿管那儿,又在学校里绕着林荫道溜达了一大圈,也没见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谈不上来是失落还是庆幸,只是觉得,果然没这么巧的事儿,笑自己反应过度。
于是顺道买了些生活用品,闻岁又慢吞吞回了宿舍楼拎回行李箱,找到房号404的门牌。
门半掩着,从缝隙里透出一条细细的微光,看起来室友已经到了。
“这房号,一看就有故事。”他勾着门把往外拉开了点距离,推着行李进去打招呼:“你好,我是新来的室友闻岁——”
下一秒,话音在错愕中戛然而止。
房间没开灯,傍晚的天光从窗外透进些许,将屋内分割成明暗两半。
那人站在小半阴影里,看不太清五官。只有耳边的手机屏幕亮着光,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显得整个人愈加具有压迫感。
那边很轻地应了一声,挂断手上的电话,侧头对上视线,眼神晦暗不明。
饶是过了三年,闻岁仍然瞬间认出了人,高了,瘦了,比从前更加挺拔英俊。
海市蜃楼突然投影到了跟前,梦里的无数个江暗和眼前的缓缓重叠在一起,如出一辙。
他心脏收紧,隔着几年空白的时间,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平时不是挺能叭叭吗?闻岁嘴唇绷直,喉头发紧。
走廊里灌起一阵风,从背后拂过脖颈,啪嗒一声带上了门。
那风越过自己,吹起江暗的衬衫和额前的碎发,房间里有细小的灰尘在翻飞。
“好久不见。”过了几秒钟,平静的声音才从房间那头传来,听不出情绪。
只是没名没姓,也没叫自己岁岁,有些生分。
“好久不见。”闻岁有样学样回他,瞳孔像是染上一层初秋的霜。
他回过神来,一秒就理清了思绪。江暗会出现在这里,大概是他跟自己一样,看到室友名字之后从1号楼换了房。
只是阴差阳错,两人脑回路同步,又恰好碰到了一起。
可是理由到底不太一样。
自己是怕他仍然心里有刺不舒服,而江暗是真真切切地在躲开。
闻岁扯了扯唇,高贵冷艳转身,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搭上门把手。
他背对着人,掩盖掉所有表情,只留下一个白晃晃的后脑勺:“我眼瞎,走错门了。”
大不了,再换回去,不碍人眼。
不过这回,大概得叫1号楼宿管一声妹妹才有机会了。
江暗没有应声,神色淡淡,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门锁的方向。
闻岁缓慢按下把手,哐当一声脆响,银质的门把就这么毫无预兆掉在了地上。
门,仍然纹丝不动锁着。
闻岁垂眸看向自己作孽的右手,满脸错愕,僵在原地。
不是,这顶流学府的门把手,也这么没有道德底线搞碰瓷?
作者有话要说: 404小黑屋上线!
背景设定和《非线》是同一时间,学校架空,部分私设
贯彻中心思想,不要自己刀自己,是甜文 第2章 Chapter 2
然而现实残忍,他搞坏了人家的门,还顺道把自己也锁死了。
闻岁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门把手,往那个空洞的锁眼上摁,越急越错。
他有些心烦,也觉得丢人,动作越发暴躁。
在江暗离开的三年里,他们俩按照当初跟父母的约定没再联系。
江暗做到了,他也做到了,真的一次也没有,双方都挺信守承诺。
但无数次从关于江暗的梦里醒来的时候,闻岁也想过重逢。
开场白练习了千八百次,跟傻子似的,之前还跟季小屿夸下海口,现在却比海龟还怂。
“我能弄好。”声音烦闷,情绪不高。
江暗心里也憋着火呢,好不容易重新弄到一个宿舍,小兔崽子,连跑两次。
他半倚在楼梯边上,微掀着眼,安静地看他做无用功。
眼前白皙的脖颈往下勾着,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大拇指无意识地掐着食指尖儿,留下一道尖锐的印痕。
他太了解闻岁,平时刺得不行,但真自觉犯了错,就会有这种下意识的小动作。
脑海中最后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是那本日记被摊开,在白织灯下泛着冷光的时候。
那会儿快满十五的小朋友,白皙的食指都快被掐出了血,看上去残忍又触目惊心。
倒是一点儿没变。
到底还是于心不忍,江暗快步走过去,把门把从他手上抢走:“别弄了,我晚点儿找人来修。”
闻岁很低地嗯了一声,嚣张全无:“不好意思,把你宿舍门弄坏了。”
“你来之前就坏了。”江暗彻底没了脾气,耐着性子解围。
闻岁憋着的那股气儿顺了:“我说呢,碰一下就掉,林黛玉都没它娇。”
房间正中央的白织灯被江暗打开,昏暗的光线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
他侧过头,视线落在人身上,银色碎发有些凌乱地挡着,右眼的眉尾露出一道很浅的痕,到底还是留了疤。
以前闻家对俩小孩管得严,他们俩偷跑出去的时候,每次闻岁磕着碰着,伤口都得千方百计遮遮掩掩。
大概是天生体质原因,实在是太容易留下痕迹,一发现就免不了一顿教育。
要说娇贵,闻少爷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感受到对方的注视,闻岁以为他在无声吐槽自己新染的头发,莫名其妙有点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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