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聊天记录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翁施脑子里蹦,每一个字就好像一记重拳,“砰”地砸在翁施太阳穴上。
他是真的被震着了,眼前发晕发懵,四肢僵直,感觉自己站都站不稳。
“你……”他口干舌燥,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你们是什么时候……”
“那应该比你早。”男孩笑得停不下来。
翁施霎那间面色惨白,那这么说,他才是那个该死的插足者?
“哎,你没事儿吧?”萧衍见他一脸愁云惨淡、生无可恋,仿佛下一秒就要找个地儿撞死过去,“我靠我逗你玩儿的!”
“没事儿,”翁施打断他,伸手用指纹打开了大门,“你先进去,外边冷。”
他看萧衍手指头都发青了,等了这么久,估计是冻坏了。
甭管怎么说,这小子年纪不大,看着也不是个坏人,千里迢迢跑来投靠宋尧,也是个可怜的。
这里边千错万错,萧衍是没有错的,这点道理翁施还是能捋得清。
“你有宋尧家密码,”萧衍饶有兴味地说,“牛逼啊,我来他家好几回了他都不给我录指纹。”
他每说一句话,翁施的心就往下沉一寸。
萧衍不是第一次来,已经来了好几回……
翁施顺着墙蹲下,萧衍喊他:“你不进去?”
“我冷静冷静。”翁施说,“思考思考。”
他现在能怎么做呢?
总不能把萧衍赶走,不让他进门,一半大小子,外头冰天雪地的,万一震出了事儿怎么办?
那他自己走吗?反正行李也不多,收拾收拾半小时就收好了。
也不成,宋科长还没回来呢,他还没听听宋科长的解释呢。
理性和感性都在告诉他,不是的,宋科长不是那种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人。
那可是宋科长,那是宋尧啊,宋尧是最正直、最有原则、最有担当的。
翁施尝试着用成熟的方式去思考问题,但反而越想越乱。
萧衍也不进屋,在他身边蹲下:“哎,你挺好玩的,你和宋尧是一对儿啊?”
翁施看了他一眼:“以前是,以后是不是,不确定。”
算了,在宋科长回来之前不想这些,是或者不是,再等两天就都明白了。
翁施掏出手机,用发颤的指尖给宋尧发消息——宋老师,需要一张你的臀部照片,右侧特写,急!
先求证吧,看看宋科长的右臀到底有没有痣。
又是“叮”一声响,电梯门再次缓缓打开,一个人穿着名牌羽绒服,拎着名牌男士手包,大半夜的戴着名牌墨镜,款款走了出来。
地上蹲着的翁施和萧衍齐齐抬起头。
卓致文见了翁施,身体先于大脑行动,自动发送了一套骚包技能——打一个响指,再抛一个媚眼,骚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此行任务在身,皱眉说:“小翁,你来捉奸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拒绝了我的邀请,原来是自己偷偷来,好啊你!”
翁施傻眼了:“卓科长,你怎么来了?”
“黑夜赐予我黑色的眼睛,”卓致文勾唇邪魅一笑,“我要用它来寻找奸夫。”
翁施连搭理他的力气都没有。
——什么黑色的眼睛,你他妈戴着黑色的大墨镜啊!
“这傻逼谁啊?”萧衍撞了撞翁施肩膀。
卓致文总算注意到边上还有一个大活人,压低声音,警惕地问翁施:“这就是那个传说中小妖精?”
“……”
翁施内心在咆哮,你压低了声音有什么用,我能听见人家也能听见啊!
活了十八年第一次被人说是“小妖精”的萧衍:“这傻逼到底是谁?”
翁施看看卓科长,再看看萧衍:“能繁衍的来了。”
第70章 审美太差
翁施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两个口味,一瓶蓝莓,一瓶草莓。
虽然他心里好难受,像一块湿漉漉、鼓囊囊的棉花堵在心口,憋得慌,但伤心归伤心,礼貌还是要有的。
毕竟来者是客,他得替宋科长把客人招待好了。
冰冰凉凉的饮料攥在手里,翁施靠着冰箱门发了会儿愣,忽然一个寒颤,觉着自己浑身上下都冷透了。
其实他相信宋科长,真的相信,宋科长不可能做出那种始乱终弃的混账事。
但家里忽然冒出来一个英俊大男孩,声称和宋科长是那种关系,翁施难免会有负面情绪。
尤其是那个男孩和宋科长很熟悉,有宋科长的微信,他们交谈间言语很亲近,宋科长给他转钱,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宋科长家。
他究竟是谁呢?
好想现在就可以问问宋科长,如果宋科长在就好了。
翁施垂下眼睫,他一直竭力保持镇定,至少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失态。
快抖的短剧里也常出现这种情节,主角这时候肯定开始歇斯底里了,但那样太不体面,要让人看笑话的。
翁施把两瓶冰饮料贴上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萧衍是谁都无所谓,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宋科长真的对萧衍做了那样不负责任的事,那就当他看错了宋尧这个人。
至于他自己,就更无关紧要了。
他给了宋科长那么多、那么多的喜欢,其实也无所谓,他很小就习惯了付出的真心不被回应,习惯了一头热的感情被辜负。
小翁,没关系的,没关系——翁施在心中反复默念,但默默收紧的十指和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不安和忐忑。
身体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身上带着光,举手说你明明知道宋科长的为人,你这么想就是不信任宋科长呀!宋科长给你出头,保护你,对你好,任何时候都选择你,给你买好看的花,让你人生中第一次有了被宠爱的感觉,你现在怎么能这么想宋科长呢!
翁施觉得他说得对,宋科长有多好,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了。
另一个小人藏在他内心深处一个漆黑的角落里,浑身黑乎乎的,这个黑小人怯怯地探出脑袋,声音极其微弱:“你忘了你以前的教训啦?小时候你以为爸爸是因为工作太忙,所以好几年不来接你,结果爸爸在外面结婚啦,孩子都生啦,过得可好呢!爷爷说他永远只有你一个大孙子,永远只疼你一个,后来还不是偷偷给弟弟塞压岁钱,还让弟弟不要告诉你。还有弟弟生日那次,你跑了那么远给弟弟买蛋糕,回到家之后呢?他们一家三口去外面庆生了,都没人告诉你,你和个小丑似的,灰溜溜地拎着蛋糕回学校了……没人会选你的,没人要你,你想什么呢?”
翁施肩膀狠狠一颤,他实在是太害怕那种被遗弃的感觉了。
翁施有一项技能,就是做任何事之前都会降低期待,降得很低很低,往往这样就不至于太伤心。
比如他和弟弟同时考了第一名,他不期待爸爸给他买四驱车,只期待爸爸夸他一句就可以了;比如小时候他和弟弟同时给爷爷拜年,他不期待爷爷把他抱在腿上哄,只期待爷爷说一句小翁好孩子就足够了;比如他和弟弟同时去外地上学,他不期待爸爸亲自送他去学校,只期待爸爸叮嘱他几句关心的话就满足了。
翁施可以给爸爸、爷爷和弟弟很多很多的爱,但他需要的总是很少很少,一点点就够。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宋科长总是很贪心,他给宋科长很多很多的爱,然后他也贪婪地想从宋科长那里得到很多很多。
如果今天收到一束小雏菊,他就会开始期待明天会收到什么花,后天呢?大后天呢?每天都可以收到宋科长的花吗?
饮料瓶上结着霜,凉气一丝丝地蹿进翁施脸上每一个毛孔,他觉得好像有水汽跑到眼眶里了,不然眼睛怎么会变得湿漉漉的。
翁施重重闭了闭眼睛,又吸了吸鼻子,睁开眼后,他把两个饮料瓶碰了碰。
身体里打架的小人分出了胜负,黑小人缩回脑袋,躲进那个漆黑的角落,发着光的小人摇旗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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