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着,就见南清晏出来了。
“不找替身吗?”南清晏问。
夏煦骑在高头大马上,说:“我自己能完成。”
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要强似乎是男人的通性,成了能在喜欢的人面前耍威风,败了能得到喜欢的人的怜惜同情,总之就是不亏。他忽而升起前面几次都没有的豪气,他隐隐还有一种特别莫名的想法:南清晏在,他就一点都不怕了。
不知道为什么,但看到南清晏,他心里就是踏实。他骑在马上,冲着导演点了下头。
张导喊:“各部门准备,三,二,一,ACTION!”
夏煦紧抿着嘴唇,在晃眼的白日头底下抬腿就从马上跳了下来。
“漂亮!”张导喊。
夏煦心脏还砰砰直跳,他一伸手,文宇就把手里的宝剑递给了他。
门口的护卫拦住了他,夏煦连剑也懒得挥向他们,他身边的柳奋便将那些家丁护卫踹翻到了地上。
夏煦提着剑直接进入了相府,摄像跟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和一道又一道庭院,这是个多机位的长镜头,他们来回拍了好几遍,没多久夏煦额头就全都是汗了,散乱的头发贴在脸上。
韦锵穿着常服往大堂上一坐,端的是英俊儒雅。
可是走近了看清他的眼,才知这人鹰视狼顾。
萧镇设了个陷阱,如论今日结果如何,他都会是赢家。
“相爷,陛下提剑闯进来了!”管家扑地禀告。
他话音刚落,镜头一转,赵宣美已经提着剑穿过了庭院。
韩琮跟在他身后,高声喊:“刁奴,还不赶紧请你们家相爷出来迎驾!”
萧镇抬起双臂,整了下衣袖,幽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赵宣美来到大堂,看了萧镇一眼,神情略有些不正常的疯癫,将手里的剑往地上一丢。
宝剑落到地上,这是一把杀过人的剑,剑光赫赫,擦拭的一干二净,可是剑刃上却隐隐透着红,是怎么都擦不去的杀戮气。
“把陈留青交出来。”赵宣美淡淡地道。
摄像老师扛着摄像机绕着夏煦转,大堂的角落,周凤仪老师等人都站在导演身后,看着监视器。
然后夏煦像是突然发了疯,大喊道:“把陈留青交出来!”
柳奋在旁边吓得哆嗦了一下,大概都没想到夏煦能吼得那么无所顾忌,那么疯。
可是这么一吼,夏煦那种尴尬的要用力演的感觉反而没有了。
他有些懵,手脚都是麻的,人却更放得开了。
“皇帝痼疾又犯了。”萧镇淡淡地说。
“朕疯病犯了么?”赵宣美盯着萧镇看:“舅父是不是还没见过朕发疯病的样子。”
旁边的韩琮立马说:“留青法师乃是陛下所爱,相爷最好怎么把陈法师请来的,还是怎么送回去。”
“留青乃高僧大德,却以美色侍人,诱惑君王,这样的妖僧,不适合陪在陛下身边,臣将他遣出宫去,于情于理于德,都上无愧于神佛,下无愧于天下子民。陛下若发怒,尽管治臣的罪,臣无不应罚。”
萧镇狂妄,以摄政王自居,甚少在赵宣美跟前称臣,今日如此谦卑,正义凛然,让韩琮都惊了一下。
赵宣美虽然有点神经病在身上,却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一时失去理智,又掉到这位相爷的圈套中去了。
他如果为了陈留青伤了萧镇或者这府里的人,反而会被萧镇大做文章,所以他如果明抢,反而正中萧镇下怀。
可如果就此罢手,萧镇就可以顺利把陈留青弄走。抢或不抢,都是个输。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萧镇自己把陈留青送回来。
他冷笑一声,道:“相爷既然想把这事闹大,朕就帮你一把。”
他扭头对萩官说:“朕宠留青如命,离了他片刻也不能安枕,但相爷以为留青是妖僧,逼朕割爱,朕痛心疾首,恨不能即刻身死,但朕少年失祜,相爷与朕如父如子,朕又怎能为了心爱之人与之拔剑相向。故满城告知,若能说服相爷,为朕留下留青者,赏金万两,食邑千户!”
萩官:“奴才领旨。”
旁边的韩琮立马说:“当年陛下成年之际,太后以陛下身有魔障之名,派巫师为陛下驱邪,以至于陛下身怀魔障之事,天下皆知。陛下为魔障困扰,素来夜难安枕,如今幸得留青在侧。留青素有美名,又怎么会是妖僧呢?此诏一出,只怕天下怀疑相爷怀有异心,请陛下三思。”
这话表面上是为萧镇说话,却句句话里有话。萧镇眉头跳了又跳:“陛下如此宠爱一个和尚,当真不怕天下非议么?”
“朕相信相比较朕从前那些恶名,宠爱一个和尚,好像也算不得什么。”赵宣美对韩琮道,“走吧,留青不在,朕心中哀痛,又不忍伤害相爷府里人,那就召黄家和刘家的儿郎们入宫陪朕吧。”
黄氏和柳氏,都是萧家的姻亲。
赵宣美说着便朝外边走去。
这回萧镇装不下去了:“你给我站住!”
“晚了!”
赵宣美回过头来,看向萧镇,眼神阴翳,语气也懒得再伪装:“识相的话,自己乖乖把朕的留青送回来。”
夏煦最后一句台词的语气和节奏处理的不要太好,简直又嚣张又神经,声调个语气反倒有淡又狠。
张导在给他看回放的时候连夸好几遍:“这句你到时候配音都未必能配那么好!”
夏煦自己都觉得他那句台词处理的很高级,后面演起来愈发放得开。
他觉得他找到演赵宣美的窍门了。
赵宣美大踏步离去,回到宫里就发了个疯,砍伤了萧镇安排在宫里的禁卫统领,把禁卫统领换成了萧冲。
诏书一出,天下皆惊,知道陛下宠爱陈留青,万万没想到竟宠爱他到这个地步。而他如此宠爱陈留青,相爷要将陈留青驱逐出宫,他心痛发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按理说他这样的暴君,应该想要什么要什么啊。
他总不可能是不敢吧?
大概因为对方是萧相爷得缘故。这举世皆知的暴君,竟也如此有恩义之心。
“他是真的宠爱陈留青啊。”
“他是真的尊崇萧相爷啊!”
这可把萧镇气坏了。
赵宣美不是疯疯癫癫喜怒无常吗?他那么宠爱陈留青,日夜留宿在陈留青那里,这都是专房之宠了。他以为他要把陈留青弄走,赵宣美会发疯的。
他都想好做一个以死相谏的样子了。
他以死相谏,为国为民,让世人看到赵宣美的荒诞暴虐,他日后做什么,也好师出有名。
如今倒好,倒让他骑虎难下!
他如果就此将陈留青送回,实在难消他心头之气,面子上也挂不住,可如果强制送陈留青出京,赵宣美再借机发疯闹事,那反倒都是他的错了。
倒显得他这个相爷凌驾于皇权之上,太过咄咄逼人!
萧镇权宜之下,便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他将陈留青在府内留了七天。
可这本是权宜之下,折中的七天,却间接地改变了赵宣美。
这是一场熬人的博弈。
他在煎熬中等了七日,意识到皇权对他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还有皇帝这个名号,这血统带给他的名分,他连一个陈留青都留不住。
这一切只是个开始。他要想得到并保护住他想要的,需要有实权才行。
京城开始疯传皇帝对陈留青如何的恩宠。
身为皇帝,竟也无法留住心爱之人。这偌大的朝廷,竟是萧家人半分天下。
流言蜚语简直让萧镇如坐针毡。
陈留青出相府那一日,京城的百姓将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陈留青形容清瘦憔悴,端坐在轿撵之上,这举世闻名的青莲佛子,凝聚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出手太晚了。萧镇回头幽幽地看着陈留青。
千算万算,竟没想到多年的筹谋,竟被一个和尚搅了局。
陈留青回宫那一日,赵宣美并没有出来迎接。
很多人都以为他会举行隆重的仪式,欢天喜地地将陈留青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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