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小河一抬脸,她皱皱眉,伸手往他下巴上抹抹:“下巴怎么了?通红。摔跤磕着了?”
“啊。”苟小河避开脸搓搓下巴,不知道怎么跟小姨解释,只把手上的大兜递过去,
“你的手机,小姨。还有充电器护肤品,和你这两天背的包什么的。”他闷着嗓子解释,“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就看着你需要的都给装上了。”
小姨的表情很动容,也有点儿心疼,接过来又搂着苟小河的脑袋搓了好几下。
“谢谢。”她对苟小河说,“其实咱们今天就回去也没事儿,是我还想在这儿住两天。不用担心我,这儿该有的都有,你要是想回去,我洗个脸送你。”
小姨说着就放下水杯,要去卫生间。
“不用。”苟小河拉拉她的胳膊,摇头,“我在这儿陪你吧。”
反正边桥也跟他生气了。
他在别墅里等了半天,电话和消息联系了一百来次,边桥全都没回应。
此刻的苟小河心里难受又委屈,觉得他们姨甥俩简直同病相怜。
苟小河愿意留在这儿自然好。
见他不想多说,小姨也没多问,去给他收拾了一间房间住着,她还得去忙活自己的事儿。
成年人的生活没有那么多余地留给伤心,睡一觉就必须是全新的一天。
“小河。”小姨换好衣服化完妆,又变成苟小河熟悉的模样,敲敲门递进来一把钥匙,和一张门禁卡。
“中午我应该赶不回来,你想出去吃就下楼,不想下去就点外卖。”她叮嘱苟小河,“地址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姨。”苟小河把钥匙和门禁卡接过来放好,望着她的眼神还有点儿担心。
“我没事儿。”小姨拍拍他的脸,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苟小河昨天一夜就没怎么睡,早上跟边桥闹了通别扭,这会儿只感觉脑仁疼。
真的疼,像姥姥刚去世时,哭多了那种疼法儿。
歪着身子倒回床上,他什么都不想干,捧着手机又给边桥打个电话,依然不接。
他瘪瘪嘴,划拉着边桥的微信,看着聊天框里绿油油的聊天气泡,密密麻麻全是他发出去的,边桥一条都没回。
问江潮崔洋他们,也都说联系不上边桥。
任鹏飞还撩欠,问他:你俩跟两口子似的,也有吵架的时候?
苟小河心里难受,不想搭理他。
刚想再给边桥发两条消息,手机没拿稳从指间滑下来,正好砸中下巴。
苟小河的眼泪都给砸出来了,所有情绪混成乱糟糟的一团,他有些生气地扔开手机,捂着下巴把眼埋在枕头里趴了会儿。
边桥早上的眼神与神情又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他在枕头上换一面脸颊继续趴着,吸吸鼻子,重新把手机够回来,给边桥连着点了十几个表情包。
放假正式回到家里的第一天,苟小河过得浑浑噩噩。
他没吃中午饭,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睁眼都快傍晚了。
房间里的光线暗淡下去,他醒过神,第一件事就是撑起身子摸手机,看见有几条未读消息,他心里猛地一蹦,点开看看,却仍没有一条来自边桥。
完了。
苟小河睡了一觉,那些委屈早就消化了,只剩下心慌和紧张,还有无尽的难过。
边桥真的生气了。
他好像也明白边桥一直强调的“别躲我”,是种多么难过的心情。
正想着要不要回别墅看看,手机“嗡”地一震,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江潮:biu
苟小河这会儿没心情跟他闹,只连忙问:边桥找你了吗?
江潮没回答,却给他分享了一个视频。
是条网红商品测评揭秘的视频,苟小河兴致缺缺地点进去,看了个开头,逐渐怔住了。
这视频揭秘的不是别的,而是他送给边桥的心诚树。
视频做成了搞笑的形式,吵吵闹闹,屏幕上方,江潮的消息也在一条条往外蹦。
江潮:心诚树不是能不能开花的问题,而是很多无良商家根本不会给你能养活的种子
江潮:你和边桥的那棵树,原本就是一截破木头
江潮:神仙也养不活
江潮:小天才,你猜它为什么能发芽?
第80章
苟小河当初给边桥买下那盆心诚树时, 是真的希望他心想事成,事事如意,所望皆所得。
他也不是真的傻, 并没有真的把希望寄托在一棵树上。
可他也是真的没想到,这树原本竟连养都养不活。
江潮:而且你现在看到的树,也不是之前的那棵
江潮:那棵在你们回家之前就半死不活了, 是边桥专门找我,又去找了一棵
江潮:废了挺大劲儿才修得差不多
江潮的消息还在不紧不慢往外弹,苟小河看到“又去买一棵”,鼻根直接就酸得绷不住。
一棵养不活的树要怎么长大?
边桥得费多大劲儿,才能去找一个跟他当时那根树苗差不多的小树,瞒着他给换上养大?
这些事如果江潮不告诉他,凭边桥的性格, 不知道要瞒他到什么时候。
他想想那画面就憋得难受, 给江潮打电话, 直接通过声音跟他确认:“所以我买的那棵树一开始就是死的,是边桥偷偷换了一棵养大的?”
江潮懒洋洋的“啊”了声, 先跟苟小河又细说了几句换树的细节, 听苟小河在那头不停吸溜鼻子, 又没忍住笑。
“哭啦?”他跟逗小孩儿似的问。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苟小河心里堵得像团破抹布, 又心疼边桥, 又生自己的气,“你们都瞒着我。”
“不是要瞒着你,”江潮想了想, 组织一下语言, “你跟边桥从小一起长大, 难道还不如我了解他的性格吗?”
“苟小河,我有时候说边桥有病,不是调侃。”
“他心理是真的有很大问题。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边桥对他的东西有一种变态的独占欲,他要他的东西是完全属于他的,不能被分走一丁点儿,否则就会暴躁,会痛苦。
那是童年缺失,为他性格所带来最深的烙印。
也是最严苛的惩罚。
以前的边桥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病态。
他习惯了与所有人保持距离,习惯了自我封闭,所有人都觉得他性格冷漠。
直到他明确自己的情感以后,这些疯狂的特征才像他对于“完整”的需求那样,完完全全只投射给了苟小河。
而苟小河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边桥有洁癖,知道他脾气不好,知道他许许多多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他从不在意,只以为是边桥天生的性格。
就像他天性里的包容一样,一无所知地接纳边桥的一切,喜欢他的一切。
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没有真正从内心里,从边桥的角度,去为他思考。
“小河,人无完人。”江潮的语调平和又自然,“谁都有自己的缺点,我有,边桥有,你也有,没有人是完美的。”
“我可以理解边桥,也可以理解你,但我还是觉得——”
“那边桥现在在哪里啊?”苟小河急得听不下去,打断他问。
听他着急的口吻,江潮有些无奈地笑了下。
“应该已经回家了吧。你俩也是够能闹的,等会儿见了有话好好说。”
苟小河蹦下床就往外跑,很委屈地抱怨了句:“我就知道你知道!早上问你还骗我!”
“行,我的锅。”江潮态度轻松地应下来,“那补偿你一个小提示:找个机会翻翻边桥手机,应该能发现他不少小秘密。”
苟小河这会儿不想去想什么小秘密。
他没什么好想的,他现在就想见到边桥。
但在他挂电话之前,江潮还是很认真地喊他一声,把刚才被打断的话说完。
“我是觉得呢,谁都没必要,也没那个义务接受另一个人的一切。你是,边桥也是。”
“我知道你对边桥很好。但这种好,不一定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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