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操作方便,他就坐在那张摇椅上,玉兰花朵就散落在他大腿上。他脚边已经堆了几个空啤酒罐。
季瑾招呼他靠过来,然后把那串玉兰花系在了霍宇川手腕上。
霍宇川在他跟前蹲下。季瑾的手在他手腕上方动作时,那些花瓣就很是亲昵地接连蹭过他手上的皮肤。
霍宇川小臂上健壮的肌肉线条也很明显,且他肤色黝黑。与之对比鲜明的一串玉兰花一戴上去,画面看起来既违和又竟还有点搭。
霍宇川低头打量自己的新手链,又看看就放在自己旁边的、季瑾的手臂。
他忽而把自己的手臂并列着放到季瑾的手臂旁做对比,季瑾偷笑地看他的侧脸,也配合着他做了。
两条肤色迥然的手臂摆在一处,从大小到画风都截然不同。
“我刚回来的那阵子,你好像有点不喜欢别人碰到你。”季瑾带些感慨地道。
这还是季瑾说得委婉了,其实霍宇川那样的表现叫做嫌弃,还是针对季瑾的那种。
“……”霍宇川好像有话想说。但他闷了一会,最后也只憋出来不算解释的两个字:“……不是。”
季瑾也不想让人为难,于是体贴地扯开话题,直接抬手揉了揉他脑袋,哈哈笑起来:“没说你不好!”
季瑾说着,歪头看了一下他靠近太阳穴的那处,说:“这儿,有个疤。”
疤痕很浅,藏在头发下面,平时看不太出来。季瑾心里清楚,他们这些平时需要高强度训练的人,身上没个伤病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没再接着往下说。季瑾问:“说起来你以前没少跟陈涛打架,还记得吗?”
霍宇川低着头回忆。
他年纪小那会经常性跟陈涛干架。
是真枪实干,谁都不留手的那种,打完架后陈涛鼻青脸肿扯着嗓子哭嚎,轻伤的小霍宇川沉默地和他并排站在一起被大人气急败坏地教训。这些记忆都已经有些久远了。
然后是瑾哥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
他记得有风扇呼啦啦在转,陈涛擤鼻涕的声音太大了很恶心。瑾哥的身边放着创可贴和红药水,握着棉签挨个给两个小混账上药。
陈涛上完药水了就轮到他。少年修长微凉的手指包握住他的整个膝盖,吩咐他不要乱动。
棉签蘸着红药水润湿了伤口。
和伤口的刺痛比起来,他手上蜻蜓点水一般的力道更让当时的霍宇川感受深刻。
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舒服钻进了骨缝里的感觉……
小霍宇川墨黑沉寂的瞳仁一动不动地望着在他面前瑾哥低垂的后脑。
一种唯独从这个人指尖才能传出的触感从此深深镌刻进了他的记忆里。
那时他因为年纪小,总以为是对方和自己相比体型更大,所以带来的感觉才会如巨浪一般打得人如此难以招架。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长大后的霍宇川一双寂静的眸子看着眼前的瑾哥。
季瑾抬着手,指尖微微扫了两下霍宇川头顶刚理完不久的发茬。他扭头喝口啤酒的空档,那只手就放在他的发顶没离开。
摸过的人能体验得到,男生寸头的手感其实还挺微妙的。
有些扎人。根根粗短而且发硬的发丝被拨动,撩开,又立刻成片地恢复了原状。
被触摸的人也会自头皮无声炸开来一种独特的舒爽。
瑾哥刚才问他的问题,大概也没人理解吧,会躲开他的手是理所当然的。
闪避才是人的本能吧,人在面临超过自己所超乎自己所能应付范围之外的东西,第一反应都是躲开。
因为实在太爽了。
但是他现在已经可以接受这样的触碰——霍宇川的脑袋往前凑了凑,配合季瑾手的动作。
季瑾喝多了酒,此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上来。
霍宇川低着头。承受他手的重量,和那令人战栗的触感。
在季瑾没有看见的地方,他手下高大黝黑的少年闭上了眼,深肤色的面颊忍耐地浮上一层淡淡绯红。
他明明已经再也不是多年前那个毛头小孩了。他的人拔高长大,心智成熟,更是变得比以前有力量了不知多少,甚至也可以俯视如今的季瑾。
在瑾哥带给他的无从抵抗的这种无力感面前,他在心理上又被压制回了当初那个什么也做不到的小霍宇川。
季瑾喝多了点酒,似乎在躺椅上睡着了。他手下的那个高大少年恍惚间缩小变回了那个小孩霍宇川的状态和模样。
霍宇川还小的时候,待人总是麻木疏淡的。虽然年纪小,一双生得绝好的丹凤眼把稍显嫩生的脸直接拔高到了小帅哥的高度。
是放到现在也会被夸一句冷脸正太的程度。他手脚都还没长开,要正经抱一下比自己大的瑾哥都费劲,个头也只到瑾哥的胸口。瑾哥的手牵住他时,他的手也只能缩在人家的手里。穿上瑾哥的校服外套,袖子都空荡荡地垂下来一截。
但他被瑾哥抱回家过。瑾哥的怀里香香软软的。
小霍宇川向前伸出双臂,一手先是穿过睡着的瑾哥的后颈,然后费劲地朝那边用力伸手,将另一只手穿过他腿弯……
原地站立起来的那个小霍在下一刻已经变成了能轻松抱起一个青年的,十八岁的高大的霍宇川。
像多年前瑾哥一路抱着装睡的自己回去那样,霍宇川轻松地把青年的人从躺椅上抱起来。
以霍宇川的认知来说,醉醺醺的男人都很烦。尤其是他师父师兄。
但季瑾呼吸带着酒气,他神态放松懒散地倒在躺椅上,脑袋失力地歪向一边,他连眨眼的动作都变得迟缓。是一种完全向所有人敞开的,毫无戒备的漂亮。
霍宇川在那一刻产生了一种因为违背常识而出现错乱和疑惑感。
瑾哥是男的吗?
他看向季瑾下|半|身的夏季短裤下鼓起的地方。
是男人。
霍宇川收回视线。
瑾哥说他以前经常跟陈涛打架时,他也记起来了,在打架的那一天发生的另一件事情。
也不知道小孩时怎么整日就有那么多架可打了,不过陈涛心大,霍宇川也不在意,打完了也就过了。上午刚打的架,中午打累了的两人就已经能在一间房里凑吧凑吧午睡了。
后来是瑾哥的声音忽而把他从梦里叫醒。
他身边的陈涛还酣睡得无知无觉。而霍宇川也是被叫醒了,才发现自己此时的状况似乎哪里不对。
那天的中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热,他出了一身汗,而且还尿床了。
瑾哥带他到卫生间洗。他膝盖早上伤了,弯不下去,于是看着温柔的瑾哥替他洗那条濡湿黏糊的裤子。
从他的角度只看得见瑾哥弯着腰低着头的侧影。他说话的声音也轻柔,告诉霍宇川:
“遗|精是每个男孩都会有的正常生理现象……”
他都记起来了。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就是瑾哥教他的。
难怪陈涛之前说过,瑾哥帮他洗裤子、后来还借了他的来穿。
霍宇川抱他下楼,把一身酒气的瑾哥放回床上时,就听季瑾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宇川。”
他还以为瑾哥是在谢自己送他回来。
然而醒过来的季瑾目光呆呆望了一会天花板,半晌才低低地说了句:“生日快乐,季瑾。”
他是说给自己听的,所以这一句的话音几不可闻。
霍宇川正在拉被子,他转头去看床上的人时,瑾哥已经重新歪着头睡着了。
第17章 (一更)
“庙会?”
这天晚上,季瑾正在厨房洗碗到一半,陈涛忽然屁颠颠跑过来,殷切地扒在门口问他今晚去不去庙会。
“就是今晚吗?”
季瑾停下手里的活。他避开手上的泡沫抹了一把汗,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上回去取快递的途中迷路了,不知怎么一个人走到神山那边,那时候就看到那边有一群人在大张旗鼓地准备县里这场难得的盛会了。
那一次还是他幸运地遇见了也在那里的霍宇川,这才找到路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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