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和初没有问哪里来的蜡烛,只是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没有愿望可以许,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线上的两个人也屏息注视着他,屋里鸦雀无声,只能听到两道轻缓的呼吸声和手机微弱的电流声。
那就许愿疫情早日结束吧。
再许一个通俗百搭的……一切顺利,身体健康。
宋和初睁开眼,对着没有燃起火苗的蜡烛轻吹一下。
常岸手中的手电筒晃了晃,跟着一同灭掉。
仿佛真的吹熄了生日蜡烛。
就料到是这样的小把戏,宋和初没想到他们的幼稚脑回路居然重合,没忍住笑了一下。
周遭陷入黑暗,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盈盈微光,他不经意间抬起眼与常岸对视。
常岸的鼻梁骨长得笔挺,侧面看眉弓接着山根像一片起伏连绵的山脉,将半张侧脸笼在阴影下,错觉之下,深邃的面容连带着那双眼睛都深情款款起来。
陶灵的鼓掌声热烈响起。
宋和初挪开视线,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生日快乐。”常岸把手电筒再次按亮,将蛋糕交到宋和初的手里,“拿去吃吧。”
杯装蛋糕的杯底总是带着油,常岸特意垫了一张卫生纸。
宋和初看着稀缺资源如此轻飘地成为了蛋糕碗,叹了口气接过来:“一起分了吧。”
他们坐到客厅里,却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打开灯。
陶灵和钱原在会议里一起聊了一会儿隔离的生活,考虑到明天要开始线上课,很快便下线去睡觉休息。
常岸把沙发靠枕当作垫子,铺到地板上坐在窗边。
对面的公寓楼也早已熄灯,宽阔的公路上空空荡荡,只有远处的高楼还亮着灯光。
今夜无云,月色明亮如水洒在窗前,掉落在白砖地面上,反射起片片清亮的光。
常岸伸手把窗子推开一条缝,凉爽夜风顺势而入,把不知为何绷得略有些紧张的氛围吹散一些。
宋和初盘腿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把纸杯蛋糕掰成两半,递给他一半。
常岸说:“其实我屋里还有一个。”
宋和初动作流畅地收回手。
“算了,掰都掰了,给我吧。”他又把那一半蛋糕夺了回来。
太久没有吃过垃圾食品和零食了,一个小蛋糕也能品得津津有味。
常岸咬了一口,看着星光明灭的夜空,问道:“你是不是忘记今天的生日了?”
“没有。”宋和初说,“就是我刚才睡着了,你来得太突然,没反应过来。”
“哦,我还以为你白天已经猜出来了。”常岸说。
宋和初幅度很轻地摇摇头,半晌才说:“谢谢。”
“不用谢。”常岸咬着火腿肠里的玉米粒,“你生日都不等零点吗?有朋友发祝福还能回复一下。”
宋和初把蛋糕吃完,拍了拍手里的蛋糕屑,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人知道我的生日。”
第24章 梦中
“是吗?”常岸突然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因为他知道宋和初的生日——不知是不是习惯使然,整个寝室的生日他都知道。
宋和初以为他想偏了,便自顾自解围道:“陶灵是班委,班里经常填个人信息,他应该从我的身份证号码里看到的。”
“哦。”常岸从面前的窗玻璃的反光里看着宋和初。
宋和初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掀起眼皮与他在镜中对视。
没有下意识地错开与躲闪,常岸直直地看着他。
“怎么了?”宋和初问道。
这似乎是常岸第一次见到宋和初的笑,确切来说是对着他的笑。
宋和初的眉眼生得太漂亮,不笑时也像含着融融暖意,嘴角稍稍带上一丁点笑意便会让整个人都和煦温暖起来。
他们之间总是针尖对着麦芒,很少有这样平和相处的时光。
这个笑很浅淡,转瞬即逝间却能瞧出是发自内心的放松和轻快。
“没事。”常岸这才慢悠悠地转开眼。
冷酷杀手的人设崩得很彻底。
虽然只是一瞬的不同,但常岸意识到以后再也没法把他当成从前的宋和初了。
就算他再拍死多少只蜘蛛也无法挽回。
“睡觉吧,明早还要上课。”宋和初率先起身,把靠枕上的灰拍干净,丢回沙发上。
常岸坐在原地没动,又过了十来分钟才站起来。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之前开的年级大会,当时辅导员说封寝是个不错的机会,给有矛盾的室友提供了一个彼此了解的机会。
他当时觉得都是放屁,很多东西也不是了解了就能改变的,就像安排卢林和他班长拥吻十分钟也不可能让他们相爱。
不过如今扪心自问,他确实没有之前那么讨厌宋和初了。
常岸当晚做了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蛋糕和玉米火腿肠,有清爽的晚风,似乎还有宋和初一闪而过的笑容。
场面变化飞快,故事没有逻辑性,接连不断的梦境让他有些疲惫。
在转醒的刹那还能捕捉到梦中的一帧画面,但睁开眼的瞬间一切却都忘得一干二净。
常岸仰面躺在床上,楼外传来的一两声狗吠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但他感觉不太好。
他别扭地挪了挪身子。
有点尴尬,床单上黏糊糊泛着一片潮。
虽然这种生理现象是很正常的事,但他明明没梦到什么具象化的事情,也没遇上什么值得入梦后想入非非的人,隔离后唯一一个能见到面的人就是宋和初,总不会是生活压力太大而导致的。
常岸从床头柜摸索到手机,按亮屏幕看了一眼时间,早上七点十五。而八点就要上第一节课,今天一天都是满课。
留给他偷摸洗床单的时间不多了。
他把鸡窝一样的头发捋到脑后,穿起衣服后快速把床单叠了起来。
公寓原本有公共洗衣房,但封闭管理之下出不了门,只能自己在卫生间拿着肥皂手洗。
常岸长这么大洗过衣服,洗过袜子,洗过内衣内裤,唯独没有手洗过床单,这床单展开来比他臂展还长,拎高了还会有一角垂地,看着就让人犯头疼。
更头疼的是他压根没有带任何能够洗衣服的工具。
常岸讲究惯了,不愿意用公寓里提供的那块肥皂,总觉得洗手用的皂上细菌密布。
宋和初倒是有一块专用全新的洗衣用硫磺皂,大概是来隔离收拾行李时为了方便,直接拿了一个还没拆封的,此时就摆在架子上的洗发水旁边。
走投无路,只能拉下脸去借了。
早晨做了例行核酸,宋和初把早饭领到手,进屋前还叮嘱了他一句不要忘记早八上课。
常岸应声答应,犹疑片刻问道:“你的肥皂,借我一块?我要洗个衣服。”
宋和初拎着小米粥,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你用呗。”
“我的意思是……”常岸第一次遇到如此难以启齿的请求,措辞半天,索性说道,“我切一半吧,分开用,回去还你一块。”
宋和初的表情变得十分耐人寻味。
常岸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形象再度崩塌,从装逼王逐步走向“恐同的装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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