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幼稚了。
许久后董洛才回复他:那写一小段发言稿可以吗?
一不做二不休,宋和初决定将幼稚发挥到底:看情况吧。
和常岸住久了太容易被同化,不知不觉就变得幼稚又惹人烦,但他没想到装逼带来的快乐居然这么爽快。
但装逼归装逼,董洛话已至此,他也没法再拒绝下去了。
宋和初这才意识到他只发稿不露面的行为很耐人寻味,但他对此又不太在意了。
明明刚才还很在意、放不下,在意到不想再与这所学校有任何瓜葛,此刻却觉得无所谓了。
装逼带来的力量真强大啊。
他趴在床上,打开备忘录,敲下一行“学习习惯分享”的标题。
学习习惯很好,这话倒是像班主任能说出来的。
刚刚写了没一行,半掩的房门外传来脚步声,常岸终于从他那金贵的屋子里出来透风了。
常岸的步子很稳健,从卧室走到洗手间,又兜到客厅,转一圈之后才踌躇着来到他的房间门口,像小狗在巡视家里的卫生状况。
宋和初翻身躺倒,从夹缝间看向门外。
常岸与他在门缝里对视上,便敲门问道:“能进吗?”
宋和初一眼便看见他手里拿的数据线。
“线还你。”常岸公事公办地把数据线放在他的桌子上,在临走前驻足,问道,“说完了?”
“什么说完了?”宋和初问。
“你跟兰田。”常岸问得很坦然,这一次没有躲闪。
宋和初便说:“哦,说完了。”
常岸的敏锐神经在此时格外发达:“嗯?”
“什么?”宋和初反问回去。
常岸没再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宋和初这才慢慢坐起来,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董洛邀请我参加高中的毕业生分享会,我刚刚对着他装了人生中的第一个逼。”
常岸没有想通这件事与他有什么关系:“那你现在是在……跟我装人生中的第二个吗?”
第40章 策略
宋和初怀疑了一瞬:“这句话很装吗?不是你问我情况如何,我才回答的吗?”
常岸注视着他。
隔离期间宋和初轮着穿这几件居家常服,浅蓝色的T恤衫,亚麻面的长裤,躺在床上或歪倒在沙发上时会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踝。
T恤宽大,穿起来很舒服,不留神时领口会垂到锁骨下几指的地方。
常岸忽然想到了在隔离前夕——宿舍的阳台上,他们面对面站着,宋和初也是这样盯着他的衣领看。
他被看得不自在,把衣服拉得很高。
那时宋和初转身走的时候说:“我有瘾,受不了?”
——常岸收回飘得遥远的思绪,对他歪歪脑袋:“所以你拒绝他了?”
“没啊,同意了。”宋和初说,“他拿班主任出来说事儿,我也不好说什么。”
常岸不爽地撇撇嘴。
宋和初看出他有些话想追问,可等了半晌不见下文。
常岸憋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避而不谈太不符合自己的性格,还不如顺其自然该说什么说什么。
“他还好意思来找你啊?”
宋和初拽了拽被子,低头翻着手机:“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不想去的话拒绝他不就好了。”
“他拿班主任当挡箭牌,不管真的假的,我要是还拒绝就显得太刻意了。”
常岸皱紧眉头:“这种事不应该刻意吗?他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有数吧。”
宋和初算是彻底发现他和常岸的思维差异了,从根本上的、出发点上的、落实到实际行动上的,没有任何一个环节是相似的。
“他当然心里有数,但我越刻意他越来劲,你明白吗?”宋和初说。
常岸是完全不会在意对方会不会“越来越来劲”的那种人,只要自己拒绝时爽到就好了。
这个问题延伸下去难免会起口舌争执,可这个话题又实在是太像现任在吵前任,他们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不约而同地在此闭嘴。
常岸转开眼神:“那个分享会什么时候?”
“后天下午。”宋和初默契地接过这个新话题,“我就写个发言稿,不会出席。”
“为什么不出席?”常岸“啧”一声,又回到了方才争执的状态里,“去都去了,不露面多憋屈啊。”
宋和初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想露面,不想和他们再产生任何交集,我看着就头晕眼花反胃。”
打心眼里的不想。
他的高中没有因此出现什么阴暗的情节,没有歧视、没有暴力,所有人都对他包容而热情,在流言出现前后没有发生变化。
但他仍旧不想再回到那段日子里,那段所有人都在故作无事发生的、紧绷着的、沉默无言的日子。
这样想似乎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但宋和初认为这原本是可以规避掉的事情,一切的烦恼本都不该存在。
只是因为一个语焉不详的流言,偏偏这个流言还算不上“流言”,内容属实,他连辟谣的机会都没有。
常岸懂个屁!
宋和初越想越郁闷,颇为不耐地掀起眼皮看着他,等待着对方辩手发言。
但没想到常岸琢磨一会儿,却开始出谋划策:“你不想去我去,我替你发言,就说你忙。”
宋和初僵在原地,没想到这种狗屁策略是从常岸口中说出的。
“你去?”他一字一顿问道,不错漏常岸脸上的任何一个微表情,想从中找出一丝破绽或违和来。
他不相信常岸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放在以前,这提议也不算糟糕透顶,但现在不一样,常岸知道他与董洛之间发生的所有事,而他们两个又刚巧处在落一根羽毛就会失衡的天秤上,忽远忽近如荡秋千的失重感太强烈,他们经不起如此暗昧不明的合作。
这不仅仅是代替他露面那么简单,简直是示威般的存在。
……太刻意了,虽然这确实是常岸的作风。
宋和初立刻就要拒绝:“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常岸靠过来,一只手撑在床头,俯下身看着他,“不爽又不想露面,那就换我去,反正我也很不爽。”
太近了。
宋和初不明白常岸对于“分寸感”的定义为什么忽高忽低,只好说道:“因为这是我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
常岸的指腹在冰冷的床头架上摩挲几下,缓缓直起身,撤后半步。
他眼睁睁看着小猫滤镜被“啪”一声关闭。冷酷杀手又回来了,开始和他划清界限了。
“好吧,随便你。”他只觉索然无味,心情在被拒绝后快速变烂。他终于撂手不管,转身离开。
宋和初仿佛看到了他耷拉下来的尾巴。
拒绝是下意识反应,此时慢慢回过味儿来,宋和初居然对这个提议有些心动。
他的处事原则里向来以规避麻烦为先,从来没想过这种挑衅到头上的解决方案,更何况这很像在炫耀“看我有个关系很好的男同学”,董洛看见了又得自作多情觉得他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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