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兽医那些事儿(241)

　　张朝阳放心了，好歹有个过渡阶段。

　　他将自己手头的工作去扫尾，第一次在研究所外做事, 张朝阳比之原来更加的仔细认真，等全部内容完成,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又到了投喂北极熊幼崽的时间, 张朝阳有心去好好道个别, 主动提着一桶生鱼肉去隔离室。

　　门打开的声响吵醒了北极熊幼崽, 深海鱼肉淡淡的腥香味很快充斥整个房间, 若是往常, 小崽子老早就已经站起来, 朝着食物靠近。

　　可是今天, 它背对着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光是看背影就知道小家伙在生闷气。

　　张朝阳将门关上，走过去蹲下，拿手指轻轻戳着它的背，“我给你拿来了晚饭，你要不要吃一些？”

　　北极熊幼崽感觉背部痒痒的，有点想笑，但是一想到对方马上就要走了，心情就很不好。张张是个小骗子，才不要理他！

　　结果下一秒，它却听到了更难以接受的消息，“小家伙，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大师伯已经让我们做好所有收尾工作，等明天把你送去救助站，我们就该说再见了。”

　　张朝阳忍不住摸着北极熊幼崽柔软浓密的皮毛，一下一下，语气难过，“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但是我们总要分别的。”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日后感情再深厚，分离时更难受，还不如就现在，他们之间的情感才刚开始，想来过一段时间，他在小家伙的心里就会被慢慢遗忘的。

　　北极熊幼崽呼哧一下爬起来，一爪子拍开对方的手，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作为一只动物，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看上去尤为恐怖，像是要吃人一样，可是它语气里的悲伤却是那样的明显。

　　“你不是小骗子，你是大骗子，张朝阳你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骗子！”

　　明明上午还说是过两天，下午就变成明天了，怎么可以是明天，明天很快就到了！

　　“你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好好聊聊？”

　　张朝阳把一桶鱼肉推过去，结果北极熊幼崽爪子一挥，直接把它打翻了。铁通倒在地面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更像是尖锐的小刀，刺啦刺啦划进心口，微微扯出些疼。

　　“你走开，我不要你了！”

　　北极熊幼崽大声吼着，伴随着低沉的凶猛磨牙声，它是真的生气了。

　　张朝阳手头上还有一些事情，想着等全部弄完，然后再过来道别，于是将铁通重新放好，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晚点再来，你先吃饭。”

　　张朝阳走了，离开的背影越来越模糊，北极熊幼崽慢慢收回视线，盯着眼前的铁通发呆。

　　它脑子混沌沌的，开始漫无边际的遐想，不知怎么的就冒出来一个念头：他们明天要把我送到救助站，然后确定我健康后才离开，那我如果不健康呢？

　　张朝阳最后的工作是和胡勒一起完成的，两人协助方澄处理完数据，最后还剩下一点时间。

　　想到北极熊幼崽的心情，他觉得北极狐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即便它只当胡勒是一个投喂工具人，但是工具人就没有感情吗？

　　“你要不要和北极狐道个别？就算它听不懂，那也去最后看一眼吧。”

　　张朝阳话说完，胡勒的表情很快僵住，好一会儿语气低沉道：“灰灰不见了。”

　　“什么？”

　　“我去那个房间找过它，它没在，我就把两块肉干放在通风口，对着空气念了一通道别的话。可是等我再一次回去，那两块肉不见了，前后不过五分钟，它当时肯定在那里的。”

　　就是不肯出来见他！

　　胡勒不知道北极狐听得懂，他只觉得对方可能是察觉到投喂的肉干没有了，所以就离开了。

　　“我本来想把剩下的肉干一次性打包，明天一早全部送给它的，但是它就这么走了，也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再出现。”

　　胡勒因为没有见到北极狐最后一面而伤心，这样的低落情绪很能感染人，张朝阳也想到北极熊幼崽了，他觉得还是得在临睡前再去一趟，哪怕小家伙不理它，也可以对它说完心里话。

　　总比胡勒这样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来得好。

　　“我和你一起去，灰灰那里没能说再见，小崽子这边我不想再错过。”

　　胡勒跟上张朝阳，两人一起朝着隔离室走去。还没走到，就听到隔离室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以及那若隐若现的红色警报器闪烁着。

　　为了更好的观察北极熊幼崽的身体状况，楚青在隔离室内装了身体测试仪，一旦出现暴露性伤口或者动物体温异常，都会发出警报。

　　“不好，小崽子有情况。”胡勒脸色一沉。

　　张朝阳已经直接往前冲了，他整个心揪起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担心着小崽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小家伙！”

　　张朝阳用力推开隔离室的门，里头空空如也，北极熊幼崽不在里面。

　　童标听到撞门声回头，解释说：“刚才楚教授和方澄在这边，正好检查到北极熊幼崽身体异常，警报响起时，他们已经带着幼崽去临时手术室了。”

　　“怎么回事？小家伙的身体出现了哪些异常，严重到要进手术室？”

　　“这我不清楚。”童标一脸为难，“我也不懂这个，反正瞧着病蔫蔫的，不太行的样子。”

　　张朝阳扭头就往临时手术室跑，中途撞上胡勒，二话没说拉着人一起，等两人到那边，手术室的门紧闭着，楚青师徒二人已经进去了。

　　胡勒拉住还要往前的兄弟，赶紧说道：“你别急，大师伯在里面，有任何情况也不用担心的，小崽子肯定没事儿。”

　　张朝阳冲动的情绪缓缓平复，好一会儿，后退两步靠在墙壁上，一整个懊丧后悔的表情。

　　胡勒瞧着不是滋味儿，“张朝阳你别这样，谁也不想的，先前它的术后康复评估标准完全达标，你带着它复健也一直很好，谁能想到会突然出事儿？”

　　张朝阳没说话，他在想最后一次和北极熊幼崽说再见的时候，他说晚些时候再来，然后好好道个别，他一直以为时间还够，他们明天才走呢，他还有十几个小时可以和小家伙好好说话，再多的离别语也该说得完。

　　就从没想过，他们之间可能有意外。

　　都说人活着，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来，所以要活在当下，珍惜每一天的生活。

　　张朝阳一直觉得这样的话就是所谓的鸡汤，并不能真的打动人心，但是现在他才忽然明白，对这句话能够感触深的，都是正在经历和已经经历过的人。

　　有些苦，没尝过，不知滋味。而有些苦，一旦尝过，深入骨髓。

　　张朝阳在自责和后悔中等待着，一个小时后，临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他第一个冲上前，望向楚青语气急切，“大师伯，小家伙怎么样？”

　　“突发性病毒感染，仿生脚掌使用过度，伴随持续性低烧，还得继续观察。”

　　楚青说着叹了声，“现在情况有些复杂，救助站那边估计没法接手，我们暂留两天，等它情况稳定，我查明病症原因再走。”

　　可以不用马上走了，可是张朝阳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宁愿北极熊幼崽身体健健康康的，也不愿因为照顾生病的它而多留几天。

　　观察室，张朝阳进去替换方澄，终于看到了昏睡中的北极熊幼崽。

　　前后短短几个小时，它好像瘦了一圈，张朝阳总觉得那胖嘟嘟的身体都瘪下去了，毛发也不再光亮，整一只躺在那里，有点像是得了什么重症。

　　“小家伙，是我不好，没有再仔细些，让你受苦了。”张朝阳很自责。

　　北极熊幼崽慢慢睁开眼，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嘴巴动了动。

　　然后，语气轻快问道：“所以你能留下来对不对？张张，你还能陪我几天啊，是不是我的情况一直很糟糕，你就会一直一直陪着我？”

　　张朝阳浑身怔愣住，他的眼神闪过错愕，表情更是呆滞，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北极熊幼崽。

　　北极熊幼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情绪，甚至很高兴的得意起来，“我就知道有效果，我拼命奔跑，把自己塞进冰洞里，我还咬了我的新脚掌，我果然就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