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满意地听着唐修越发艰难凌乱的喘咳,像是觉得分外动听一般,闭着眼睛享受了一阵,又继续道:“想不想知道姜默在哪里?想不想看看他到底背着你都在做些什么?你乖一点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哦。”
眼看着唐修再躲就要掉下床,医生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别、咳咳——别碰我……姜默、姜默……”唐修嘶声喊着,拼命挣扎,肩膀渗出更多的血,手背上刚刚扎好的针也在挣扎中被强行扯出,血溅得到处都是。
医生低头看着几滴溅到自己白大褂身上的血,眼底终于出现了一丝不耐烦。
“你真的过分了,”他加重手上的力道,轻而易举地就控制住了唐修,并掏出了一支针剂,迅速而准确地推进了唐修脖颈上的血管中。
唐修苍白着脸艰难地喘息着,连颤栗都是虚弱的,瞳孔渐渐涣散,再也没了挣扎的力气,只是护在小腹上的手还紧紧地拽着那里的衣料不肯松开,灰白的嘴唇颤颤巍巍地蠕动着,含糊不清地唤着姜默的名字。
“别喊了,他过不来的,你也别想着打他留给你的那个电话号码,因为那是我的号码。”
“给你打了镇静剂而已,睡一觉别闹了,我都替你累,半条命了都这么能折腾。”
等唐修彻底昏厥过去,医生活动了几下肩膀,轻轻敲了两下眼镜,那头的人愠怒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你在胡闹什么,我说过不能伤害他,你这样乱来,到时怎么跟姜默交待?!”
医生一边给唐修处理肩膀上的伤,一边掏了掏耳朵,不咸不淡地道:“不就打了个镇静剂么。”
“不就打了个镇静剂?你一会自己听听你跟他说的都是什么话,还有你的行为……”
“谁知道怀孕的猫这么难搞,不吓破他的胆,他能折腾到筋疲力竭乖乖让我打镇静剂?”
那头的人沉吟半晌,缓缓道:“你别对他太过分了,至少别拿对待道上人的那一套对他。”
“你又心软?”医生挑眉。
“……我是担心跟姜默没法交待。”
“你放心,拿他肚子里的小奶猫吓唬他,我保证他醒来以后不敢跟姜默透露半个字。”重新包扎好伤口,医生费了点劲儿把唐修的手从他小腹上拽下来,解开他的上衣,又解开他的束腹带,被勒得满是红痕的小腹便突兀地隆了起来。
之所以说突兀,是因为这个揣着孩子的肚子,跟他整个人瘦削苍白的样子相比起来太过违和,这简直是一副全身的血肉精气都给了孩子的样子。
医生轻轻吸了口气:“姜默这小子第一次养猫吧,这么漂亮的小猫,养成这样。”
那个声音不屑地道:“那也好过你虐猫吧。”
医生不置可否地笑笑,在唐修隆起的小腹上四处按压了几下,大概确定了某个位置,用棉球蘸了酒精在唐修的腹部仔仔细细地消了毒,铺上消毒巾,取出腰穿针在那个位置垂直刺入,然后用注射器抽了适量的羊水出来。
这个腰穿针扎进去,其实是很疼的,一般来说做羊水穿刺还是需要局麻,但这只小猫本身太虚弱了,受了伤又怀着小奶猫,所以打了点镇定就昏迷得无知无觉,对疼痛都没有什么反应了。
“多久能出结果?”那个声音问。
“亲子鉴定的话两三个小时吧,”医生将抽出来的羊水放好,“你这么心软,要不要再顺便帮他做个产检,看看孩子好不好啊?”
“……不用浪费时间了,出了结果马上告诉我。”
“我觉得都不用测,你看这漂亮小猫咪多喜欢姜默啊,碰都不让别人碰,弄得自己这也流血那也流血,哪可能怀别人的孩子。”
“就算孩子是姜默的,你记得也造一份假的亲子鉴定书备用。”
“知道了。”医生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
唐修想起自己有一年生日许了一个愿望,是希望自己生病的时候,爸爸可以喂他吃药喝粥,妈妈不要批评他照顾不好自己,妹妹不要笑他作为哥哥却老是生病,一点都不是好榜样。
可事实上,他每次生病都不敢让家人知道,后来的一次生日,他就把愿望改成了,希望可以经常做那样的梦。
因为那种感觉真的太幸福了,以至于他记事之后为数不多的几次经历,他都刻骨铭心。
现在他终于又做这样的梦了。他梦到爸爸推开病房的门,拿起那碗鱼片粥,小心翼翼地吹到刚刚好的温度,就送到了他嘴边。
他张口吃了下去,然后看着爸爸笑。
“傻笑什么,好吃吗?”爸爸摸了摸他的头发,眉眼里的温柔流淌到了指尖,让他手上的动作也温柔到唐修眼热鼻酸。
唐修点了点头,开口说了声好吃,却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哽咽得厉害,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他想克制却克制不住。
“不哭,”爸爸伸手轻轻给他擦眼泪,发现怎么擦也擦不完,就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把他揽进怀里,声音轻柔地道,“我们阿修……受委屈了啊。”
他眼泪流得更凶,爸爸越温柔,他就越难克制自己。
爸爸你知道吗?我没有受什么委屈。
一切都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
我不敢和你说实话,你会怪我吗?
我很怕到最后,连你都对我失望了。
他想跟爸爸解释清楚,低下头却看到爸爸手里的勺子变成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他抬起头,看到一直温和笑着的爸爸的脸,变成了那个戴着眼镜和口罩的医生。
他来不及挣扎,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个医生就狞笑着用手术刀狠狠划开了他的小腹,拽出了一个刚刚成型的鲜血淋漓的胎儿。
满眼都是刺眼的猩红色。
耳边是婴儿凄厉的哭声。
那个医生用力扼住了他的喉咙,不让他发出一点点声音。
第24章
梁岩没想到自己会中了郭家的埋伏,被困在了一栋烂尾楼里。他带了三十个人,约莫有一半的人在楼里,另外一半下落不明。
他明明反复在西郊各处踩点,将这里的地形还有郭家的势力分布都摸了个清清楚楚,连郭家会安排哪些人出来跟他们对打,让哪些人逃命,他都觉得自己算得天衣无缝。
但是一切都太顺利了,郭家节节败退,有好几次,两家甚至还没交手,郭家人就已经落荒而逃,他们一路几乎是畅通无阻地直捣郭家据地——也就是在这时候,他们在一个易守难攻的山谷里中了埋伏,便一路逃到了附近的一幢烂尾楼中。
当时场面太过混乱,他们没能分辨得出埋伏的人是不是郭家人。如果是,那就说明他们行动早就泄露,郭家老早就布下了圈套,一路上佯装被突袭无力抵抗的假象,然后来一个瓮中捉鳖。如果不是,这个埋伏点与郭家据地如此相近,或许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对郭家下手将其打散,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之前遇到的郭家人都宛若一盘散沙,除了逃命还是逃命。
无论是哪种,对他们来说都太不利了。
梁岩安顿好几个受伤的手下,把枪藏在身上,刀拿在手里,贴着墙避开死角,借着月色缓缓而行,想找一条可以让他们安全离开烂尾楼的路。
夜色安静得有些诡异,梁岩将自己的呼吸声放到最轻,听见了自己身后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动静——那是有人在悄悄靠近他。
他听着声音大概辨出那人与自己的距离,在他约莫距离自己半米的时候,便拔刀转身刺去。
那人反应迅速地躲开他的刀,并抬腿利落地给了他手腕一击,所幸他也有防备,并未使刀脱手,握紧刀柄便再次欺身而上,把那人逼近死角。
那人身后是墙根,左侧是墙,右侧一脚踩空便会坠楼,梁岩攀住一根廊柱,再次挥刀刺去,那人却抬手扣住上方的横梁,托起自己整个身体,抬腿在墙壁上借力一蹬,便绕着横梁在空中来了个360度翻转,直接落在梁岩身后,抬手勒住他的脖子将他牢牢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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