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电梯门前,看见里面的人愣了一下,然后朝秦煜的父母打了个招呼,明显还为了配合秦煜扮演着“未分手”的样子。
秦煜要说出口的话被眼前的景象堵住,不得不临时拐了个弯:“我和他说我要吃牛肉米线。”
“哦,去买饭了啊。”秦母走出电梯,拍了拍时初的肩,对他很温柔地笑了下:“小时,那就麻烦你了,等爷爷好些了跟秦煜来家里吃饭。”
时初看了眼秦煜,发现对方没什么表情,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含糊地转移话题,“您和叔叔要回去了吗?”
“对,秦煜非让我和他爸爸回去休息。”秦母跟时初说完又朝秦煜扬了扬下巴,“行了,你也就送到这里吧。快上去吃点东西。”
秦煜的父亲深深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对时初点头致意,和秦母一起朝医院大门走去。
和二位道完别,时初犹豫一下,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还开着,但是一直没有其他人进来,直到门再次关上,尴尬的气息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逐渐蔓延开来。
秦煜一直低着头看手机,没问时初为什么回来,也没说要吃饭的事情。时初等了半天没等到秦煜问自己,准备好的理由没有发挥出来的机会,只好先开口,“没有牛肉了,我买了羊肉的。也不是米线,是米粉。”
话音刚落,秦煜的手机就开始响,他接起电话,一说就将近半个小时。
时初听到了几句话,应该是有关于他工作上的事情。
他提着袋子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等秦煜忙完,看他刚挂了电话又被医生叫走,忙得挤不出一点时间做其他事。他突然想到之前秦煜质问他的话,他说自己也很忙,但是依然会在任何空隙的时间联系他,而他怎么连回应一下都做不到。
他一直觉得忙起来是顾不上其他事情的,但秦煜那时候怎么就能挤出时间来给他发消息呢。
不知道等了多久,秦煜没回来,倒是等来了赵易安。
他看见时初坐在那里,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等时初将视线投过来的时候,他调整表情,问他:“秦哥呢?”
时初:“被医生叫走了。”
赵易安“哦”了声,在时初旁边坐下来,坐了不到五分钟,又挪到了对面的长椅上。
时初朝他举了下手中的袋子,“米粉,吃吗?”
“不了,谢谢。”
时初从他这三言两语中,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排斥,厌恶应该说不上,但至少不太喜欢。
在他刚从西北回来那几天,偶然听见过赵易安来帮忙喂豆沙时和别人的通话,那时候其实就能听出他对自己有意见,不过当时赵易安还慌乱地掩饰,现在则不太在意被他察觉。
时初想,秦煜应该告诉他了。
于是他也没再说话。
又过了十来分钟,秦煜终于回来了,时初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虽然现在和秦煜待在一起也挺尴尬,但至少比他和一个没那么熟的人面对面坐着要好得多。
时初提着袋子站起来:“你要不先吃点...”
赵易安迅速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迎上去:“爷爷怎么样?”
时初:“......”
“手术还算成功,就看明天能不能醒过来。”秦煜揉了下眉心,拿过赵易安手中的资料,“之前泄露出去的那个方案还是继续,给他们做个样子,新的方案年后就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那这个你看一下,是之前的一场会议相关的...我有点怀疑...”说着,赵易安突然朝时初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提醒了秦煜一句,“我们去那边说?”
时初看见两个人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样子心里堵得慌,刚想要不还是等秦煜把事情忙完再说,但又实在有些担心他长时间没吃饭受不了,再加上听见赵易安刻意压低声音却还是在安静的走廊无比清晰的声音,他刚坐下又站起来,动作幅度大了点,手磕在椅子扶手上,发出物体间碰撞的声音,引得两个人同时转头看他。
“不用去那边说,”时初吸了口冷气,提起袋子,“这么长时间这个肯定也没法吃了,我再去重新买一份,你们坐这里商量。”
话被听见,赵易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没有了声音。
“不用再买了,我一会儿吃。”秦煜说着拿出手机,“谢谢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这下换时初没声音了,秦煜的每个动作每句话好像都在宣布要跟他划清界限。
没等到回复,秦煜直接转了个数额过去,时初没收也没看,说了声“我去下卫生间”就径直朝走廊那一头走去。
等时初拐进了卫生间,看不见人影了,秦煜才收回视线皱着眉看赵易安:“你说你防着他干什么?”
“我那不是,保险起见嘛。”赵易安有点心虚,声音越来越小,好在秦煜只是提一句,没有在这上面纠结的意思。他松了口气,看秦煜低头翻了几页资料,动作突然停下来。
赵易安以为他要说工作上的事情,立马集中注意力。
秦煜:“你以后要再这么大声,我就要开始怀疑方案是从你口中泄露出去的了。”
赵易安:“...靠。”
第30章
最后还是重新买了点食物回来,时初怕秦煜拒绝,没问他要不要,直接放在了他旁边。
秦煜没抬头,还在翻看手上的文件,时初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实在很怕得不到回应,一时踌躇在原地。
赵易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说的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你怎么还不走?
时初自认为脾气还算不错,但并不包括这样被人轻视的场景。也许是他可笑的自尊心作祟,就算知道赵易安对他大概十分不喜欢,但之前至少能维持表面礼貌,他当然可以装作视而不见。
但现在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好像在看一个不知廉耻的纠缠者,他感到羞恼,想转身就走。
事实上也这么做了,他冷下脸,转身、抬脚,刚走出去一步,又蓦然顿在原地。
秦煜以前经常说他吃软不吃硬,一定要人给个台阶哄着才肯放下身段。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或者说,他从来没把这个当回事。
他生活中无非两种人,在乎的和不在乎的。不在乎的人接受不了他的性格疏远就疏远了,他没什么感觉。至于在乎的,除了时静就是秦煜,他一年到头见不了时静几面,和秦煜在一起时,又不担心没人给自己搭台阶——即使他以前从未觉得秦煜有来哄他的义务,但秦煜做的多了,这就好像刻在了他的潜意识里。
好像下一刻,秦煜就会看出他的想法,然后开口打圆场。像一支润滑剂般巧妙地调节他和别人之间的关系,温和软化冰冷的气氛,最后再朝他说点好话撒个娇——一种让他不失体面又能顺势而下的技巧。
七年的时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所以差点有恃无恐地继续。
他忘了,秦煜现在大概不会对他的脾气有什么反应。
又有病人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一众家属被关在门外,留在等待区,一时之间说话、啜泣、安慰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嘈杂的环境中,时初缓缓呼出口气,再次转过身,对赵易安说:“我也给你买了,还是吃一点吧,不然饿。”
实际上,赵易安吃不吃、饿不饿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并不关心。但此时此刻,赵易安离秦煜的距离比他要近,他不想本来就不热络的气氛因为自己更加冰冷。
这句话之后,秦煜总算有了动作,他的视线从手中的文件移到时初脸上,再移到食物上,对赵易安说:“吃点儿,晚上没其他吃的。”
赵易安看了眼时初——他正在对着自己微笑,笑意很浅,没达眼底。
医院里开了暖气,单穿一件毛衣也有些热,但此刻赵易安还是打了个莫名其妙的冷颤。
在工作上,秦煜是他上司,但私底下,他们依然是从大学就在一起打篮球的好兄弟。作为兄弟,并且作为一直在秦煜这段感情中劝分的兄弟,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原则,脖子一梗:“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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