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昭也很惊讶,他停下脚步,乖乖叫了一声“吴老师”。
“我有一幅画在这里做评估,想不到能遇见你。”吴惟有些感慨,“许久未见,你已经这么大了。”
小时候跟在留茉身后,留昭画的大多是植物、昆虫的静物画,因此沈弥刚开始送他去学了两年的工笔画,而吴惟是他油画上的启蒙老师。
“当年我在沈夫人那里,看见你画给她的一张人物涂鸦,就断定你一定能在肖像画上大有作为,你对人物的神态捕捉极为精准,这是难得的天赋,虽然现在古典派日渐落寞,但天赋可遇不可求,切莫辜负。”
留昭有点羞愧,吴惟又问:“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画出满意的画?”
他最近只画了几幅临摹,留昭问:“老师,您准备在维港待多久?”
“维港的美院去年聘请我来做客座教授,这里气候好,我倒想留在这里养老了。”
三人一起往外走去,留昭记好地址和联系方式,约好过几天前去拜访,吴惟又和崔融点头致意,在拍卖行门口各自道别。
留昭心不在焉地吃了一顿晚饭,回家躺在地毯上发呆。他爬起来去翻自己最近画的素描,又去看自己刚刚临摹完的那副德加,留昭陷在蓝绿交织的流动色彩中,过了很久才陡然起身,他给徐成打了个电话,要去画寻宅的那棵树。
再次见到它,那棵被漆黑水面环绕的树依然散发着惊人的美,留昭看见天光照在枝叶和树干上,流动的风和光线如何经由它呈现,他想起沈弥在晨光中举起的那颗苹果,想起崔月隐画的那幅湖中妖,提香画中弥漫的金色微光,莫奈的笔下流动的烟雾和光影。
结果他画出的第一幅成品很失败。
他试图向印象派的画风靠近,经由色彩的变化呈现这棵树,结果简直一塌糊涂。
最终他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在色彩上的不足,放弃那点想证明点什么的渴望,专心地用铅笔不停勾勒底稿。
留昭环绕着漆黑的水面散步,他的心神随着视角的变换,在那些枝丫之间跳跃,绕了一圈走回原地时,他的画架前站着一个人。
“你在画这棵树?”
留昭走到黎茂生身边,点了点头,画架上是一副半成品,作为光线的颜料还未晕染开来,留昭正在等着夕阳沉入地平线下的时刻。
黎茂生微微低头看他,留昭的轮廓被余晖镀上一层光晕,他黑色的、清澈的眼睛中充满快乐的神采,在黎茂生眼中,他简直像一尊流光溢彩的神像,让人无法辨认他真切的面容。
“你在为见到我而开心吗?”他的声音在两人之间低低振动。
留昭有些惊讶地说:“当然是。”
黎茂生难以自抑地伸手捧住他的脸,将他从光晕中带出,低头深深吻住他。
留昭有些受惊地吸了一口气,舌尖还僵在口腔中,他不自觉地轻轻咬了一记探进他唇齿间的舌头,男人捧着他脸颊的手指微微收紧,舔着他的舌尖一下下地吻他。
留昭指尖发麻,他迟疑了一下,刚刚抬起手臂环住黎茂生的脖子,他已经放开他。
留昭脸颊发烫,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黎茂生顿了顿,又低头亲他。
不知过了多久,黎茂生双手握住他腰,将他轻轻推开,留昭有些茫然,他轻轻喘着气,下意识地靠过去,男人凝视着他的眼瞳极黑。
“咳,生哥,律师在外面等着了。”
黎茂生这次回来,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去ICPO的维港办公室报道。因为维港和伦敦警方之间向来有全面的合作调查协议,他们在伦敦的律师极力举证后续调查程序和取证资料必须在寰宇投资的本部才能开展,交了一笔天价保释金后,黎茂生才终于得以回港。
徐成没想到他下飞机第一时间要来寻宅,他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因为这栋建筑的光影切割,留昭完全没有注意到走廊的入口处还站着人,他顿时寒毛都要炸起来,留昭忍不住按住胸口,有点惊魂未定。
他冷静了一下,说:“如果崔月隐给你找的麻烦很严重,你一定要告诉我。”
“不会。”黎茂生摇了摇头,“我晚上来见你。”
留昭跟着他向外面走了几步,送他出去,他们走出天井的光束,墙壁和其他的轮廓才在视线中慢慢清晰起来。
徐成站在入口处,身后是靠着墙壁的张荣。
第69章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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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留昭看见张荣时有片刻的错愕,如果他知道张荣也在这里,他一定不会吻黎茂生,他不是那种有意要给别人造成痛苦的人。
他想起之前张荣向他索吻,如果这次张荣真有那么难过,留昭也很愿意亲他一下安慰他。
【不过可能他已经不再喜欢我了。】
这个念头让他松了口气。
留昭走回天井去画画,他记录了这棵树在黎明、正午、黄昏、夜晚的各种模样,但最终要如何画它还是让留昭举棋不定。
他背着画材回公寓,吃过晚饭后,留昭依旧在落地窗前画画,快到午夜的时候,他才陡然回过神来,意识从深潜中浮出水面。
茶几上摆着一束花,十点多黎茂生身边的人送过来,转告他今晚黎茂生无法赴约。
留昭转头看向画架,他其实有些期待黎茂生晚上来见他,在伦敦重逢的那晚,他和黎茂生分开后,回去临摹完了那副提香的丘比特,色彩也似乎因为一些莫名的火花而变得更清晰。
留昭去屋顶花园走了几圈,心中的纠结烦闷还是丝毫没有减少,他下楼打电话给易静雯,问她崔融在哪里。
易静雯开车载他到歌剧院,今晚的剧目已经开场很久,他们从后门进去,易静雯送他到崔融的包厢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示意留昭自己进去。
女主角的歌声回荡在黑暗的剧院里,除了舞台上的光束,只有偶尔的指示灯在黑暗中亮着荧光,崔融微微偏头向他看来,留昭摸着扶手椅的靠背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他靠进崔融怀里,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味。
崔融伸手搂住他,留昭在他怀里出神片刻,小声问:“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在歌剧院?”
他像是在问,你不全心全意地取悦我,怎么敢自己出来寻欢作乐。
——崔融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他不禁弯起嘴角:“你这几天都在画画,我猜你没有心思和我出来游玩。”
他提起画画,留昭才陡然察觉到,因为黎茂生今晚没有来见他,自己转而想要从崔融身上获得一点灵感和刺激的渴望,他一下从崔融的怀抱里坐直了。
他还没有画出任何一张称得上作品的画,难道就已经染上了艺术家到处寻找“灵感”的恶习?
留昭有些羞愧,他趴在栏杆上,听着舞台上传来的歌声,没有再跟崔融说话。
醒来的时候,他像是漂浮在黑暗的太空中,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环绕着他,留昭有些着迷地看着崔融黑暗中的轮廓,睫毛的颤动从另一个人皮肤上划过,崔融低头看他,他们的脸靠得很近,过了漫长的一瞬,留昭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他一定是在歌声中睡了过去。
剧院的灯光陡然亮起,演员和幕后工作人员出来谢幕,留昭站起来坐得远了一些。
ICPO的第一次问询持续了很久,即使他已经不止一次经历过这个流程,不耐的戾气还是在他心里缓慢地堆积上升,十点多的时候,黎茂生让徐成去告诉留昭他今晚无法赴约。
“……帮我买一束花送给他。”
最终他在律师的陪同下走出ICPO的维港办公室时,已经时凌晨一点多,黎茂生本该回去睡一觉倒时差,城市的逐渐暗淡的灯火从车窗外划过,他最终说:“阿成,去他那里。”
徐成不必多问,开车去留昭如今住的公寓。
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公寓下,黎茂生一时没有说话,他把玩着手机,却迟迟没有拨出电话。徐成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上去的意思,正要问是不是明天再来,一辆深蓝色敞篷跑车却在不远处停下。
留昭从车上下来,他穿着一件有些宽大的西装外套,弯腰靠在车门上跟崔融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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