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一只手轻轻触碰他的肩膀。
他被吓了跳,转过身去。
牧声缓慢地说:“我吃完了,我们明天见?”
谢嘉盯着他的唇,却一下子变得有些看不懂他的口型。
就和高中那一晚和他爸妈争吵时那样。
或许是因为泪光模糊了视野。
也或许是心太乱。
牧声顿了顿,认真地注视着他,问:“怎么了?”
随后,他脸色一变,半跪下来捧住谢嘉的脸,擦拭他的脸颊,蹙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想到什么,开始打手语,边打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嘉终于张开口。
他顶着一腔鼻音问:“……你会手语?”
牧声滞了滞。
“我没学过手语,看不懂,”谢嘉掉着泪问,“你怎么会手语的?”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耳朵听不见吗?”
观众们吃惊。
牧声这个角色还有暗线?!
牧声哑然,片刻后,他轻轻叹息。
……
画面再次亮起时,出现在大荧幕上的是一间陌生的房间。
小女孩坐在凳子上,认认真真写着作业。
她的耳朵戴着助听器,门一开,她转过头来,跳下凳子,蹦蹦跳跳扑向牧声。
牧声说,这是他哥哥的女儿,他们夫妻俩工作非常忙碌,因而经常将小侄女放到他这边。
小侄女是语前聋,虽然及时给她配了助听器,但还是有严重的语言障碍。
他们全家人都会手语,和小侄女相处惯了,牧声对听力障碍者的行为举止也已经变得很熟悉,所以他在第二次相遇时其实就已经发现了谢嘉身上的问题。
观众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两人被牵系到一起果然是有原因的……
小侄女好奇地打量谢嘉,忽然将耳朵上的助听器摘了下来,递给他。
谢嘉一怔。
牧声蹲下身,道:“每个人的助听器都得专门调试过,你的助听器只适合你戴。”
小侄女打了个手语。
谢嘉哑声道:“她在说什么?”
牧声转过头来:“她说,她只是想让你试试看。”
谢嘉吞咽了下口水。
观众们屏息凝神。
……这一幕,薛笑的演绎特别细腻。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东西。
观众们能清晰感受到,这一刻,他的心脏绝对已经飞快跳动起来了。
他蹲下身,伸出手时,有点犹豫,指尖在微微打颤。
小女孩上前一步,主动替他戴上。
谢嘉连忙扶住这小小的助听器,神情小心翼翼。
下一秒,刺耳的声音让观众们小声呼起。
——这绝不是什么好听的声音!
杂音混在了一起,一会儿轰隆隆,一会儿嗡嗡嗡,奇怪的声音被放大,人声却还是听不清楚。
在这样的扰人噪音里,所有观众都捂住了耳朵,痛苦不堪,可荧幕上的谢嘉——
他的双眼里覆着一层水光。
他一动不动、出神地望着虚空处,双手虚拢着双耳,像是在倾听什么美妙的声音,脸上的表情近乎享受与沉迷。
观众们怔住了。
【我的记忆里存在这样的声音。】
【我记得当我站在马路边时——】
画面切换成谢嘉年幼的时候,细细瘦瘦的他杵在马路边。
车辆在大街上川流不息,车喇叭频频响起。
【或者是,站在工地边上的时候。】
画面一转,工地边上有运输车在等待,发动机不停,便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又或者是,楼上有人装修的时候。】
小谢嘉坐在地上玩玩具,楼上突然有电钻声响起,滋——滋——滋作响。
【现在,我又听到了……我终于又听到了!】
画面回到此刻。
谢嘉猛地转过头,红着眼眶对牧声露出一抹傻傻的笑容。
牧声的眸色变深,喉结微滚。
【谁能知道啊,我根本舍不得摘下来,我好想继续再听一听!】
【他知道……他肯定知道。】
……
在送谢嘉回学校的路上,牧声说:“听力不及时得到保护的话,就会继续减退,变得越来越严重。你已经晚了太久……最好别再拖下去了。”
谢嘉一直看着他的唇:“我知道,我打工攒钱就是为了买助听器,现在还差一点……”
牧声停下脚步,面向他:“我可以帮你。”
谢嘉微怔。
他讷讷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听力障碍患者,你帮不过来的。”
牧声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脸上也没有丝毫的迟疑。
他专注地看着谢嘉,说:“可是我只遇见了你。”
谢嘉愣住。
牧声说过,他的小侄女在特殊教育学校读书,里头有许许多多和他小侄女一样的孩子。
……所以,什么叫“我只遇见了你”啊?
谢嘉局促了起来,脸颊又开始绯红,目光游移。
画面中,两人相对而立,牧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声道:“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在把你当‘小侄子’看待吧?”
演播厅里,观众发出一阵尖叫。
这是表白吧!!
这不是表白是什么!!
牧声会在意谢嘉,并不仅仅是因为谢嘉和他小侄女同病相怜,而是因为——最初相遇的时候,这两人就是互相一见钟情啊!
可谢嘉没听清楚。
他只知道刚才那一秒钟里,牧声说了话,可他因为害羞,低着头,所以没看见。
他连忙抬起头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牧声温柔地看着他,道:“等你能听到的那一天,我再重新对你说一遍。”
谢嘉抿唇。
……
回到宿舍后,谢嘉纠结极了。
他翻出自己的钱包——里头只剩下了两张一百块人民币。
又打开手机,支付宝里还剩一千多余额。
再打开手机短信,三天前,某银行发来了余额变动短信,提示他卡里总余额有三千五百多。
加起来,总共只有五千不到的流动资金。
就像他对牧声说的那样,要买一对好一点的助听器,钱还不太够。
这里,观众们基本也能看出来,谢嘉的父母对他的人生已经完全没有参与了,谢嘉的学费大概率都是他自己打工赚来的。
打工能赚的钱太有限,就算他再怎么拼命,这些钱在交完学费,扣除一部分生活费后,也所剩无几。
谢嘉躺在了宿舍床上。
【接受帮助。】
【再等一段时间。】
【接受帮助。】
【再等一段时间。】
谢嘉就这样撕着纸巾,内心挣扎。
他的室友们忽然闯了进来,叽里呱啦大声说话。
谢嘉只瞥了他们一眼,就继续手中的“工作”。
然后他发现,手中的纸巾,已经被他撕到只剩下细细长长的一条,和一根线一样。
谢嘉蓦地停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我一直用来警醒自己的一句话。】
【人生是线状变化的,我所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会长远地影响到我的未来。】
其中一个室友大声说:“你们刚才没看到现场,东子跟人家女生表白的时候超级怂,声音小的谁都听不见,我们就看到女生突然脸红了,才知道他说完了!”
“哈哈哈哈!”
另一个室友在打电话:“妈你说什么?你声音大点,我这边吵得很,听不清楚。”
还有室友坐下来就在手机上打游戏,他对上铺的兄弟喊:“靠,你人呢?我刚才喊你你都没听见吗?我快死了!”
“来了来了来了!”
谢嘉猛地坐起身,低头看着手中这条细长的纸巾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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