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定华这个男人出场太过阴郁、冲动,令人心生反感,但这种反感在他将自己的崩溃与无力全部呈现出来时,会转化成感同身受的心碎与难过。
这是一个希望自己儿子回去继续接受治疗,不愿意接受现实,想要垂死挣扎的男人。
演得很好。
和他演对手戏的薛笑也很厉害。
沈亭言不得不承认,当薛笑刚才含着泪嘶吼出那一句话时,他心里……
沈亭言收回搁置在导师台上的手,双手环胸,黑暗处,拇指轻轻摩挲了下食指。
……
思绪停了停,又往下继续。
如果是今天之前的他,薛笑演到这个程度,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给出一张邀请卡。
这小家伙进步速度惊人,上一场的表演还有诸多问题,这一次却几乎全都解决。
化繁为简,减少了多余却又累赘的设计,剩下的部分演到精准。
虽然情绪爆发还有些欠缺,但以这样的进步速度来看,稍加点拨就能更进一步。
但现在的沈亭言,对于要不要给出这张卡,出现了一丝疑虑。
薛笑喜欢他,他也很喜欢薛笑。
这或许是两人的距离在这大半个月里会以非常快的速度拉近的原因。
当时他并没有想到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薛笑当初在简历表“最喜欢的人”一栏坦坦荡荡填了他,沈亭言至今都觉得那应该就是对偶像的喜欢,薛笑根本不是什么“男友粉”。
至于后来的变化……全都无法预料。
于是现在问题也来了。
沈亭言定定地望着荧幕中的青年。
明知道这样的靠近有可能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进一步变质,他还要放任吗?
……这对薛笑而言没有好处。
沈亭言开始斟酌。
苏诗锦和官若荧都是不错的老师,丰纬虽然是只老狐狸,很讨人厌,但教学能力……也还行吧。
薛笑这样的表现足以让他们发出邀请卡。
就算不来他这边,那个小家伙在其他任何一个人的指导下都能得到更进一步的成长。
当然,没有拿到他的卡,薛笑可能会有点失望。
但……
思绪戛然而止。
大荧幕中,春风吹落了海棠花花瓣,雪一般飘落。
薛笑在这一幕的表演,这一镜,让沈亭言倏地凝眸。
作者有话说:
二更结束
不知道沈老师会不会被揍,我先把他放平在这里,大家随意(托腮)反正你们不揍沈老师很快也要自打脸了
第39章
几分钟前。
在卢定华大步大步走向隔间, 一边走一边飞快地擦了下眼睛时,许多观众已经屏不住,开始吸鼻子。
办事厅的气氛骤然凝固下来, 卢雨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长达十秒钟的静默。
现场却没有任何一个观众分散注意力, 他们的情绪被紧紧吊在了这一幕上。
忽然之间, 卢雨动了下。
他微驼着背, 好像彻底没有力气了一般, 拖着脚步,垂着脑袋走到了办事厅外的走廊上。
那瘦弱的,无助的背影让人感到心疼。
……
这是原作中感情交汇最为复杂的一段剧情。
原本形似平行线的四个家庭在这一刻发生了感情上的缠绕。
俞熊自刚才卢定华和卢雨吵起来之后, 眼睛就越来越红,在卢雨走出办事厅后, 他忽然起身走到了隔间, 用办事厅提供的一次性纸杯给卢定华倒了杯水。
然后他在卢定华的身边坐下。
可能他自己也感觉到了冒昧,但他忍不住, 他想到了自己和自己的儿子,红着眼睛低声劝:“你怎么能任由那孩子放弃治疗?你会后悔的!”
他想让卢定华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把卢雨重新带回医院。
也许有救呢?也许不用失去呢?
而卢定华一直低着头,刚才的暴怒好像泄空了他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过了好半晌, 他忽然喃喃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阿雨出生后,第一次捏住我手指头的那一刻。”
俞熊一僵。
“……是春天, 他是3月14号出生的,我跟我老婆说,他就和我们花盆里种的小葱一样有活力, 长大后肯定劲儿特足, 爱跑爱动。”
“果然, 阿雨他初中就进了校篮球队,拿了全市第二名,高中的时候也是,还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特别出名,老师们也特喜欢他,”卢定华笑了,笑了一瞬,便用力捏紧了拳头,道,“这孩子不爱静,你别看他现在这么文静,其实平时特别爱动,还不听话……”
说到这,卢定华抹了把眼,道:“……已经不是‘平时’了,是‘以前’。”
他骂了句脏话,带着哭声说:“他还有十天过生日。”
俞熊的眼睛变得更红。
他从卢定华身上收回视线。
呆了好久,他说:“那我儿子的生日还有大半年……他生在快过年的时候。”
两位父亲静静坐在隔间的阴影之中。
“年前那次过生日,那小子还带女朋友回来了。”
俞熊的低语显得特别幽寂。
……
另一头,骆晟起身想去外头抽烟。
他听到身后两位老夫妻担心的絮语,走到走廊上就转头往右边一看。
卢雨正蜷缩在墙边。
宽大的毛衣将他罩在底下,二十岁的男生明明个子已经很高,此刻却显得那么小。
他低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不言不语,静得好像没有呼吸了一般。
骆晟犹豫了下,问:“不冷?”
两秒后,卢雨才微微摇了摇头。
顿了顿,骆晟又问:“……是不是要吃药,需要我给你倒杯水吗?”
卢雨这才微微抬起头来,道:“……不用,我直接吞下去了。”
骆晟竟然看出来他正在忍受癌痛,需要吃止痛药。
卢雨有些疑惑地投去视线,似乎想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骆晟淡淡道:“以前遇到过病友,身体不舒服就把止痛药当糖磕,一点都不遵医嘱。他发作起来的时候和你不一样,不过,也差不多吧。”
“病友”两个字让卢雨惊讶:“你也患癌啦?”
“不是,是另外的毛病……我说的那个人发作的也不是癌痛,是别的。”骆晟含糊了过去。
他不想提自己那一段重度抑郁治疗史,那是一段极其混乱——身体与灵魂同时被搅乱的时光。
“这样啊……”卢雨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自己的腹部。
止痛药似乎并没有起到良好的作用,他的嘴唇白得触目惊心。
可他还是笑着,道:“刚才打扰到你们了,不好意思。”
“没事,”骆晟忽然不想抽烟了,他走到卢雨另一边,和他一样就地坐下,道,“很正常的冲突,你爸没有错,但你也没有错。你的绝症恰恰好是癌症,生病逃不过你爸妈的眼睛,如果是其他毛病,自己做好决定就行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没法让人理解,但你也不能为此就折磨自己。”
骆晟的话说得过于轻松,卢雨盯着他,问:“你到底是生什么病,也是绝症?”
骆晟笑了下。
卢雨还是看着他:“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得绝症啊。”
骆晟:“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得绝症了啊。”
卢雨刚笑了一下,忽然伸手撑住地面。
直直地撑住,又改为握拳,身体内如同潮水般缓慢上涨的疼痛让他笑不出来了。
“现在看起来像绝症了。”骆晟道。
“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卢雨努力地笑着,又忍了会儿疼,轻声道,“能活着还是别找死的好。
骆晟一顿,看向他。
卢雨已经很难保持正常的姿态。
他比刚才蜷缩得更紧了,像是一只蛹,一只正在逐渐干瘪,失去生机的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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