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帅也不能拿人手机啊!”裴小拾完全没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还在那里跳脚,“你还给我,你还给我。”
万贺呈高裴小拾一截,把胳膊举直后,裴小拾跳着也够不着。
“真报警了?”万贺呈一手压住裴小拾脑袋不让他乱动,另一手想点开通话记录确认一下,才发现手机关机了。
第一次碰到被人报警说他打架,万贺呈有点头疼,真报警了事情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他不想浪费这个时间。
裴小拾一头柔顺的软毛被揉成个鸟窝,气得火冒三丈——他形容自己是怒发冲冠,在旁人看来就是脸颊红扑扑还有点可爱。
至于怎么个怒发冲冠?简单说就是裴小拾把腿高高抬起……然后一脚踩在万贺呈鞋上。
万贺呈:“……”
看这人气鼓鼓的样子,以为怎么着都得挥拳头了,腿都抬起来了,原来不是要踹人啊。
万贺呈把手机还给他了,心想这人一脸稚气,大晚上不回家在路边晃悠,手机没电还敢见义勇为,唯一的自我防卫方式是踩人,高中生不能再多。
“小朋友,我劝你以后不要多管闲事,你今天是没真碰着坏人,真碰着了……”
“那我就真报警把坏人一网打尽送进派出所。”裴小拾眉头紧拧一脸正气。
说完裴小拾偷瞄眼前这人,看他身上穿的不知道是洗得发白还是原本就是这个颜色的灰色夹克干干净净,什么打架的痕迹都没有,如果非说有什么痕迹,大概只有鞋面有被踩过的印记——裴小拾难辞其咎。
所以刚才躺地上那位大概率是单方面挨打。
再多看两眼,只觉路灯下这位帅哥五官深邃,轮廓硬朗。上镜得多好看呀,表演生裴小拾暗暗想。
万贺呈觉得没必要对天真的小朋友说“他们会先把你送进医院”这种不好听的实话,于是只说:“你大晚上不回家在这里多管闲事?不用高考?”
裴小拾不是没被别人说过长得嫩,所以当下他也不恼,只是很认真地解释:“我满十八岁啦,今年九月份已经上大一了。”
万贺呈没打算继续跟他唠,嗯了一声,两手插进外套口袋,转身往刚才那个巷子的方向走。
裴小拾从后追上来,挨着他胳膊走:“你别担心,我刚才没报警,因为手机没电了,我是吓吓你的。”
万贺呈打了个哈欠,说好的,知道了。
“所以你为什么打人?”裴小拾好奇宝宝发问,“我看你不像坏人。”
万贺呈停下脚步,扭头看他:“你不回家跟着我做什么?”
“你先说你为什么打人……”裴小拾好像很执著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那男的喝多了骚扰我家里人。”
“原来如此,那他活该被打!”裴小拾呼出一口气,歪着脑袋看人,眼里一下流露出信任,“我现在确定你是好人了!好人,我手机没电了,可以去你家充一会儿电吗?”
作者有话说:
裴小拾敲锣打鼓:有没有海星,有没有海星,有没有海星,手机没电了需要海星充电……
第10章
——可以去你家充一会儿电吗?
“抱歉,不太方便。”万贺呈这么回答他。
“哦,好吧。”裴小拾脑袋一下就垂了下去,很沮丧似的甩着两条胳膊,再抬起头来往四周看,附近已经没什么还开着的店了,只有马路对面有一个类似仓库的简易铁皮屋里头看得见亮光,实在不行只能拐巷子里去找找有没有好心人能借个地方充电……
等等,裴小拾突然想到,他好像没有带数据线来。
“那个……你家会不会刚好有爱疯的充电线?”裴小拾问这话的时候又忘了刚才万贺呈已经拒绝他了。
2012年,iphone在城镇和乡下绝对算得上是稀罕物,除非去手机店,否则在几乎没人用这种手机的地方怎么找得出充电线。
快十一点了,这片的手机店也早都关了。
万贺呈说:“你要打电话我手机借你。”
裴小拾瘪了嘴:“我不记得号码。”
万贺呈:“你不记得你爸妈的号码?”
裴小拾摇摇头:“我不记得管家的号码。”
是什么大富人家家里才会有管家,万贺呈想不到,又问:“除了管家,你还记得谁的号码?”
裴小拾说:“爸爸和哥哥的都记得,但是我不想打给他们。”
万贺呈没说话,裴小拾又补充:“他们平时很忙,也以为我现在在学校。”
“……”万贺呈说,“所以你现在是从学校偷跑出来无家可归了?”
裴小拾突然不说话了,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耸着鼻子一副要哭的模样。
然后裴小拾真的哭了,往地上一蹲就开始抹眼泪。
不该不听辅导员的话自己偷跑出来,拍电影哪有那么容易呢。裴小拾想起章秋芳对他说过的话,章秋芳说裴家三代经商,没有出过一个戏子,说他就不是这块料。
章秋芳是裴华永的原配,裴华永是裴小拾的亲爸,章秋芳却不是亲妈。
裴华永44岁那年在北方的分公司,以离异男人的身份博得当时刚刚大学毕业的夏虹的信任,夏虹那时初进裴氏集团,对裴华永还不了解,加上后来被裴华永安排在身边当贴身助理,就更没什么机会跟外界沟通,于是涉世未深的女大学生就这么沦陷了,后来在公司的年度体检中,拿到报告单的夏虹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
这时候裴华永的真面目才暴露出来,说自己只是跟原配分居,并没有离婚,所以没办法跟她结婚。
裴华永说,孩子必须打掉。
夏虹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彻底清醒,真正摆脱了幼稚的学生思维,不再做任何关于爱情的美梦,当天就把工位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递交了辞呈,独自去医院做手术。
可她到底没把孩子打掉。
那天她在PAC门诊排队等待叫号时,第一次感受到了胎动,像是小球在肚子里滚动,隔着衣服抚上肚皮,手指触碰到一次次的鼓动,是肚里的这团小东西在跟她交流,她突然想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在往后的岁月里,尽管单身妈妈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夏虹也从来没有为她当时做的这个决定后悔哪怕一秒钟。裴小拾不是裴华永的任何“衍生品”,而是上天赐给她的独一份礼物,就像她给他取的名字一样“十全十美”。
一直到裴小拾十三岁,那时已跟癌症抗争了两年半的夏虹才在生命最后的倒计时里重新联系裴华永,告诉他裴小拾的存在。
如果不是生命太短暂,父母也皆已去世,夏虹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就像她一直以来都告诉裴小拾他的父亲去世了。
于是裴小拾的人生从他十三岁这年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开始学着称呼一个年长他四十几岁的陌生男人“爸爸”,也有了一个大他十五岁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从北纬40度以北,搬到了北纬30度的城市,夏虹去世那年裴小拾在老家看到一场鹅毛大雪,十三岁以后他在申城再没见过一场雪,他觉得这里的雪,其实只是冻住的雨。
是夏虹教会裴小拾成为一个很好的人,教会他学会感恩,学会知足,且不带任何怨念生活。
所以往后的人生,哪怕章秋芳没给过裴小拾任何好脸色看,裴小拾也从不抱怨,爸爸和哥哥总不在家,他就尽量不单独出现在章秋芳面前给她心里添堵。
裴小拾还蹲在地上顾影自怜呢,一回头发现哪里还有刚才那个帅哥的影子,只有萧瑟冷风卷起落叶。
裴小拾唉声叹气从地上起身,想起亲妈曾说的“叹气会把好运也叹走”,就又打起精神,攥着小拳头决定在附近还开着的小店碰碰运气。
万贺呈原本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了,今晚情况特殊,许淑英还在家里等他,他不想在外面浪费太多时间。
走到一半想起刚才那人一句“好人”,又想到些别的,就又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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