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蒋元也客套作答,“我去登记,可能还要稍等五分钟。”
蒋元走后,隋烨不想再纠结自己的事,转了个话题:“你怎么过来的,没派司机?”
“改签了个航班,懒得联系了,”阮存希说,“我有手有脚,当然坐地铁过来的。”
“那个谁呢?”隋烨直截了当地问,“之前Angela不是说你要带他过来?”
阮存希不动声色地端起面前水杯抿了一口,言简意赅:“他不来,我三天没联系上了。”
隋烨了然地点点头,也没再追问。半晌突然道:“我俩确实有够瘟的,都怪你当时非偷那个鸡蛋。”
阮存希也被逗乐了:“滚啊,这只鸡不会到我葬礼上你还要提吧。”
他放下水杯,抬眼似乎看到了什么:“付斯怀在蒋元旁边呢,好像在看你。”
“得了吧。”隋烨懒得理他。
这种“你妈来了”、“教导主任来了”的游戏,阮存希小时候玩得太多。
阮存希倏然诡异地靠近,那只涂了指甲油的手搭在隋烨左臂上,轻声说:“要不我推波助澜一下,万一他吃醋了,转机不就来了?”
隋烨几乎翻了个白眼:“我没那么自作多情。”
不过这句话说完,他意识到阮存希没有在骗他,转头发现付斯怀果然在大堂,只是目光此刻并没在自己身上。
蒋元带着他走过来,递给阮存希房卡。
隋烨疑惑:“你怎么来了?”
付斯怀轻轻扫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却又似乎与平日不同,简短回答:“刚出门忘带房卡了,打你电话没接。”
隋烨确认了下,果真有条未接。
“刚才我到酒店找不到路,麻烦他来接我了,别介意,”阮存希突然在旁边开口,“我们是不是之前没有打过招呼?我是阮存希。”
“知道的,”付斯怀还是那套简单的自我介绍,“叫我小付就好。”
拿到房卡,阮存希一天航班下来也疲惫,几组人分道扬镳。隋烨跟付斯怀并肩走在回房的路上,在夜风中多出一丝散步的感觉。
隋烨不自觉用余光瞥付斯怀,他看起来一切平常,不生气也不难过,依旧没什么情绪。
跟程文逸叙述中的人完全不同。
他想起程文逸那套自然的口吻,玩笑般地说着他们过去的事情。听到那句外号的解释时,隋烨怒火被顷刻点燃,他甚至以为程文逸是蓄意过来挑衅的,然而下一秒程文逸又自然而然地接上:“不过后来相处久了,都快忘了这个称呼怎么来的了,叫小布丁是觉得他可爱。”
隋烨明白自己无权涉足付斯怀的感情生活,短暂的生气也只是因为觉得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哪怕不是自己。
“点心好吃吗?”隋烨进门后突然问。
付斯怀有点意外地转头:“好吃。”
“那你也只吃了两块。”
付斯怀似乎欲言又止,斟酌后再开口:“今天都没什么胃口。”
是个阴天,今晚没有月亮。隋烨洗漱完,发现付斯怀已经背朝自己躺在床上。
蒋元发来几条消息,隋烨挑着回复了,随后将手机搁在一旁,单膝跪在了床上。
“付斯怀。”他用极小的声音试探。
没有回应。
“付斯怀。”他又叫了一句。
依旧没有回应。
隋烨笑了笑,关了灯躺上床。在黑暗中,头一寸一寸向着枕边人挪去,直到真的快要贴到脊柱时,又倏然骤停。
如果放手的话,这可能是自己跟他同床共枕的最后几夜,也许此刻也是他们余生最近的距离。
隋烨深深吸了一口气,怀揣着最大的不舍闭了眼。
如果人类的听觉再灵敏一点,隋烨应该能听见付斯怀睫毛扇动的声音,还有急速的心跳。
付斯怀已经盯了窗沿十来分钟。
隋烨长而缓慢的呼吸就在身后,付斯怀忽然觉得自己眼角有些凉意,垂在一旁的手指抹了上去,沾上一点湿润。原来月光也是刺眼的。
这一晚上付斯怀睡睡醒醒,一直反复,直到天色渐亮,他再也睡不着,起身去冲了个澡。
今天是婚礼,他得换上殷谣替他挑的衣服。
一种奇怪的冲动,换完衣服后他在镜子面前停留了一段时间,仔细打量自己的身型五官,脸上沾了水珠,又将水珠擦去后继续观察,最终得出结论是不怎么样,这件衣服依旧不适合自己。
付斯怀及时停止了这一诡异行为,准备将头发擦干,只是连上电源后发现吹风怎么也打不开,他仔细读了一遍工具书,全是含专业术语的英文,只能作罢。
刚出房间,发现隋烨也早醒,卧躺在床上问:“怎么不吹头发?”
“坏了。”
隋烨停顿了两秒,下床去查看,不知道拨动了什么按钮,几秒后又听见了吹风机工作的声音。
“调错档了,”他解释着,但却没将吹风机递过来,“我替你吹吧。”
付斯怀一怔。
隋烨却直接将他按在床上坐着,自动操作了起来。他的手掌很大,每一次都抓起大量发丝,配合着带有暖意的风,付斯怀脖子上起了不被注意的疙瘩。
“我以前也老是不出头发出门,经常吹了风感冒,然后总是被我妈骂。”他突然开始说自己的事。
“看来你当时挺难管的,又是偷溜又是感冒。”
“我小时候比现在还犟,当时要去哪里看展、想要什么签名海报,就一定要不遗余力地得到,”隋烨回忆着,“看上了售罄的碟片,也要花心思从别人那里买过来。”
付斯怀突然想起了之前一个插曲:“我记得你之前特别想拍一部片子,说有转机,拍成了吗?”
隋烨的手停了下,又顺畅操作起来:“估计没戏了。”
“为什么?”
“有些事情争取不来。”
“所以你不拍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执着了,”隋烨的声音夹杂在其他声响中,“你觉得呢?”
付斯怀想了想:“想做就做呗。”
“是吗?”头发基本干了,隋烨最后一抹,“可以了。”
付斯怀现在理解,这个圈子里的婚礼、葬礼等种种仪式,往往背后的交际才是重点。Angela结个婚,算上订婚那次,已经是第三场仪式。只是今天场面更为恢弘一些,交响乐队、几米长的裙摆以及夸张的布景,香槟顺着杯沿向下流动,Angela噙着泪说了“好”。
因为隋烨的身份,付斯怀坐了最靠近台前的一桌,阮存希依旧坐在对面,与周围人笑着低声攀谈;余光里程文逸在后面的位置,也同样跟许陵聊上了,付斯怀很快将目光收回来,不再关注那道方位。
毕竟是最后的仪式,嘉宾前所未有的多,菜品根本没吃到几口,敬酒者络绎不绝。身边人换了一拨又一拨,隋烨也喝了格外多的酒,中途被拉到另一侧不见了踪影。
这种场合里没有付斯怀的事儿,他安分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勺一勺挖着盘里的甜点。
一声脆响,是手上戒指擦碰到勺柄的声音,付斯怀出神了半刻,伸手将戒指摘了下来。
他的情感,是错误的、不合理的,哪怕除开自己身上那些枷锁,他与隋烨本质上也不是同一类人。
正当他以为他会这么坐到散场时,隋烨去而复返,突然坐到他身边:“我们要不要溜走?”
付斯怀有点愣:“你不怕他们发现了?”
“今天人多,发现不了,”隋烨笃定地说,“再喝下去我怕我吐了。”
他俩避着人群,从一到侧门偷偷出去,杯盏交错的声音消失,周围变得无比安静。
“去哪儿?”付斯怀以为隋烨只是想散散步醒酒。
但隋烨却意外道:“我们走回酒店吧,就几公里。”
与上次步行不同,大概因为周末的缘故,路上人格外多。好几次经过繁杂的路口,隋烨都拉着他的手臂防止两人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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