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还要早。
这个认知让我有些不安。
但我应该没什么好担忧的吧?他一直以来都坚定地站在我身后,选择相信我。而且他是魏钦州的好朋友,也想要为魏钦州的死讨回公道。
只是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他。
他说喜欢我,结果我直接一刀捅进他心窝。
我有些心虚。
“晏如。”
秦月章竟很平静,至少没有像我想象那样歇斯底里地质问我。
我决定先发制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笑了笑,胸腔里的震动都诡异地好听:“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个?”
我目光躲开他的眼睛,解释道:“我当时只是想让你回到现实去……”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秦月章抓住我的胳膊,说,“我的答复呢?”
我一愣:“答复?”
“我喜欢你,你不应该给我一个答复吗?”
我:“……”
他竟然到现在,还在纠结这个?
实际上,我没有被人喜欢过。
从小到大,但凡了解过我一丁点儿的人,都对我避之不及。
我是个孤僻,沉静,不合群的怪物,谁还会喜欢我呢?
我当然也期待过,少年时谁不期待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一个人把你从深渊中拯救出来?
可后来我渐渐就不期待了。
因为与其等待那个虚无缥缈的人出现,还不如自己一点点从泥沼里爬出来。
秦月章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太好了,好到近乎完美。他不以我的出身而另眼看我,也不为我曾经算计过他,换走了他的身份而恼怒谴责。他温和冷静,几乎完美符合我少年时期想要等待的那个人。
可我早就不是少年了。
我的确喜欢他,但我更能看得清现实。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任何情感都是多余。
我别开他的手:“秦月章,你明知道现在说这个是没有意义的。”
秦月章神色凛然,沉默地凝视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露出我熟悉的笑意:“好,那等我们脱离了雪境,再谈也不迟。”
“脱离雪境?”他还心存妄想呢,我直接挑眉道,“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秦月章抬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意识洪流。”
他说着,把雪花凑到我面前。
这有什么好看的?
雪城每年冬季都来得早,雪从年底开始会驻扎在此。我每年都看雪,它只意味着寒冷,我也并不会对雪再产生新奇感。
可秦月章却坚持。
我垂眼细看,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这根本不是雪!
雪花落在秦月章的掌心,看似是快速消融,但仔细看去,竟然是化作了无数个细小的数字——0和1!
这些根本不是雪,而是代码!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立起鸡皮疙瘩。
所以每一片雪花,都有可能是一处代码,是暴雪在创建开发过程中产生的有用的和没用的信息!
它们汇聚在这里,然后构建成了这个纯白的恐怖世界。
第62章 嗡鸣
陆安弛的一生,充满了荣誉和表彰。
立功,破案,立功,破案……他身上有大大小小二十二条伤疤,都是他的战利品。
别人眼里的陆局长,严肃谨慎,锐利果敢,是雪城的保护者。
可他却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
一个失败的父亲。
进入这一行,就意味着几乎没有了自己的生活。只要一个电话,他就必须回到警局里,在深夜,在清晨,在饭桌上,在儿子的家长会里。
陆安弛还记得,钦州出生的那一天,他原本守在产房门口的。护士抱着一坨红肉出来,刚要说话,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要出警,大事。
他对儿子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坨会哭的红肉,连脸都没有看清。
陆安弛陪伴儿子的时间很少,但钦州的性格莫名很像他。只是比他更多了几分纯真耿直。
后来……后来他立功,也得罪了人。
钦州差点被绑架。
陆安弛的妻子终于忍无可忍,提出了离婚。他哪里有资格不同意。
于是就是长达十余年的茫茫不见。
再见时,魏钦州已经长成了大人。
可他还没来得及补偿魏钦州童年的缺失,魏钦州就死去了。
陆安弛永远都记得,魏钦州临死的时候,那双含着泪,合都合不上的眼睛。
陆安弛没有一晚上安眠。
如果不是魏钦州留了一手,将自己的工作日志提前邮寄给了陆安弛,陆安弛永远也不知道,那个风光无限的微曜科技究竟在做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是警察,看过太多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立案的事件了。
仅仅一个工作日志?不够。
他们没有证据。
但幸好,那个叫晏如的年轻人很激进。他说他有办法,只需要一点点魏钦州的血。
陆安弛想,自己真是疯了。如果是从前,他绝不会纵容晏如的所作所为,在雪城散播恐怖的消息。
可他兢兢业业一辈子,凭什么要落得个儿子惨死的下场?他保护了无数个家庭,却是在牺牲了自己的家庭的前提下。
这不公平,不是吗?
是时候,为自己干一场了。
——
雪花从不知名的地方降落。
我抬手接住了一片,这回我认真地观察它消逝融化的过程。它一点点软化,瓦解,变形……看起来像是融化,实际上是化作了无数个肉眼难以注意到的数字1和0。
这里的每一片雪花,都是暴雪的基石。
“我们不是没有办法。”秦月章与我背靠背坐着,“你之前说过,即使陷入意识洪流也可以打开安全门,从而脱离雪境。”
我侧头,余光里看见他思索的侧脸,眉峰隆起一个苦恼的弧度。
“先不说我们根本不知道魏钦州的代码是多少,这里每一片雪花都是一串代码,我们怎么找?”
雪海之中寻一片雪花,和大海捞针也没有区别了。只怕在找到代码之前,我们先耗死在这里。
秦月章也知道我说的在理,只能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忽然说:“晏如,如果我们能够离开这里,你会想要做什么呢?”
“给我爸翻案啊。”
“你就没有其他事情想要做了?”
我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脑子里却空空的,什么都想不出来。
翻案,已经成了我唯一的最大的执念。好像只有证明了我父亲晏安德不是杀人犯,才能够证明我是一个无辜的好人一样。
“我不知道,我人生的意义仅止于此。”我心平气和地说,“或许是继续做个摆地摊的小贩吧,我没读过多少书,干不了什么大事。”
“你已经在做一件足够震惊所有人的大事了。”秦月章的后背抵着我的,我不能看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里没有什么起伏,“你没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理想吗?”
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自己的理想……没有。
我竟感到尴尬窘迫,就转移开话题:“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如果真的能够出去再说吧。”
秦月章说:“晏如,其实我一直在研究一个课题,关于童年经验对人的……”
他后面的话消失在一串尖锐的嗡鸣里。
“嘶——”
这声音来得毫无预兆,骤然降临,打得我措手不及。它简直是一把电钻,高速旋转着直扎得人脑仁痛!
我猛地捂住耳朵,弓下身子。可这么做也不能对抗噪声,那声音无孔不入,并不来源于外界,不仅没有消失,还更尖利了。
秦月章发觉不对劲,猛然回过身,关切地扶住我的腰身。他眼神慌乱地注视我,嘴唇翕动,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
可我什么都没有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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