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缩了缩脖子:“我…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不会有问题啊……”
傅斯舟沉吟片刻,对张姨开口:“——你先出去。”
张姨也被吓得不轻,低垂着头快步离开,傅斯舟上前去扶阮绥音,却被他尖叫着闪身躲开,望向傅斯舟的眼瞳颤抖不止,流露显而易见的恐惧。
这种眼神傅斯舟并不陌生,与他在军团出任务时,他枪口下毫无还手之力的待宰羔羊别无二致。
傅斯舟收回了手,犹疑地看着他:“你很怕我?”
阮绥音呼吸很急促,目光游离不定,仿佛不敢与他对视,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阮绥音。”傅斯舟叫了他一声。
许是他的声音让阮绥音回了些神,阮绥音跪坐在地上,左手颤抖着摸上自己的大腿内侧,指尖往已经被割裂的皮肉扣进去,疼痛却并未能使他意识回转。
他本能的动作被傅斯舟尽收眼底,傅斯舟微微蹙起眉,看向他被长睡袍衣料遮住的腿。
他颤抖的手松开了腿上的皮肉,扶上满是冷汗的额头,目光淡淡掠过傅斯舟,望向掉在地上的餐叉,没用过几次,还非常新,略显锐利的尖端折射银色的冷光。
傅斯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后颈有些发凉。
那一瞬间傅斯舟仿佛知道阮绥音在想什么,他身上弥漫开的那种阴沉和绝望给傅斯舟这种直觉,浓重的阴霾随之蔓展,让人在一片呼吸声都分明的寂静之中听见了痛苦的嘶吼。
好在傅斯舟对自己的敏捷程度还算有自信,尽管那把叉子离阮绥音要更近一些,但傅斯舟觉得自己能在他拿到叉子之前、或者是用那把叉子刺进他自己身上任何一块皮肤之前制止他。
但傅斯舟多虑了,最后他没有捡起叉子,只是无助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哽咽着说:“我吃不下…”
傅斯舟愣了一下,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自己说过的许多话。
他说阮绥音会摔倒都是不好好吃饭的错。
他说阮绥音任性,总无理取闹。
他还说阮绥音从不为别人考虑,自私至极。
“——真的吃不下了…”阮绥音蜷曲的手指绞住发丝,脑袋埋进自己的膝盖里,蜷缩成一团,瘦削的肩膀颤抖不止。
傅斯舟艰难地伸手,掌心覆上他肩膀时他整个人都剧烈地抖了一下,凌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双湿淋淋的、惊惧的眼睛。
“那就不吃了。”傅斯舟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温和的语气开口,并趁机拾走了他脚边的叉子,扔到一边,“没有人逼你。”
他噙着的眼泪溢出眼眶时,恐惧似乎也随之流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大的悲伤和委屈。
有时人是很坚硬的,流血不流泪很容易,但那层壳总是吃软不吃硬,只要有一个人伸出手,轻轻触碰哪怕只是一下,所有的自我保护和强装都会被瞬间卸除。
对此傅斯舟深有感触。
就好比十五岁的他在看到挂在吊灯上上吊而死的哥哥时、在警视厅守了三天三夜都等不到一个结果的时候、被揍个半死扔在暗巷时都没流一滴眼泪。
但是当那个老警察为大雨中的他撑起伞、拉着他进屋把饭盒塞到他手里时,他把里面已经有些坨成一团的面条塞进嘴里,突然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哇哇大哭,哭得整层楼都不得安宁。
傅斯舟没有道歉、也没有刨根问底,只是缓慢地抬手,手指轻轻擦过他湿润的脸颊,又顺到他发顶,托着他后脑将他拥进自己怀里。
有那么一瞬间,傅斯舟觉得自己与真实的阮绥音相拥了。
不是千娇百宠的豪门少爷,也不是舞台上星光熠熠、被所有人追捧着的顶流巨星。
他只是恍惚看见了一个与曾经的自己一样倔强地伪装着、却又在疯狂地渴望着有人能伸来一只手的孩子。
在无边的夜色中奔跑,在绵长的噩梦里追寻,直到撞进彼此的世界里。
第0030章 蜚蜚
等阮绥音平静下来一些,傅斯舟才到外面借口阮绥音胃口不太好打发了张姨,又回来把阮绥音抱到露台花园的秋千椅上,坐到他身旁替他拆开一封信递给他。
夜来香不见踪影,晚风却携来它加浓带毒的香气。
阮绥音坐得很深,踩着拖鞋的两只脚悬空了些,光裸的小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脚踝的骨骼过分突出,几乎要撑破那白得透明的皮,傅斯舟无意识看了几秒,觉得那腿也就跟自己的手臂一般粗。
在看粉丝的信的时候,傅斯舟能感受到他真实的平和,眉眼间不再有散不去的浓云密雾,只有很纯粹的、被爱包裹的幸福和满足感,像一个被妈妈抱在怀里哄慰的孩子,眼睫翕动间波光流转,就连那泪痣都显得灵动。
“他们会在信里和你说些什么?”傅斯舟突然有些好奇。
他停顿片刻才缓慢地抬眼,看了傅斯舟足有三四秒。
“嗯。”他无意义地应了一声,还带着些鼻音,“说爱我。”
傅斯舟笑:“千篇一律,有必要每一封都看吗?”
他再次停顿了一下,道:“你要看看吗?”
傅斯舟没说话,只是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张信纸。
这封信的笔迹很清秀工整,大抵来自于一个年轻女孩,她的文字很安静,没有太多热情外露的言语,只平缓地叙述阮绥音的歌如何陪她走过术后康复的一段时间,表达自己诚挚的谢意和喜爱。
他把信递给阮绥音,又拆开一封。
这个信封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张明信片大小的淡铅画,画的是阮绥音在某个mv里经典的天使造型。
再拆开一封,这个粉丝也很特别。他和阮绥音分享了自己最近读的一本书,并简单概括了一下书的内容,又谈了谈心得体会,仿佛把阮绥音当作一个朋友在闲谈。
“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一样。”阮绥音接过他手中的信,没抬眼,“不是千篇一律。”
傅斯舟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他又顺手拿起一个黑色信封拆开,看清信纸上张牙舞爪的红色字体时神情却凝滞了一瞬,蹙了一下眉。
觉得这封黑粉来信没必要让一点小打击就要自残的阮绥音看到,傅斯舟折起信纸,不动声色地又拿起一封信,遮掩着要将那封黑色的信塞进自己的口袋。
可一直垂着头没抬眼的阮绥音却突然开口:“这已经是他送来的第三封了。”
傅斯舟将信塞进口袋的动作顿了顿,看阮绥音反应不大,觉得或许他作为一个顶流明星大抵也习惯黑粉骚扰了。
只是这信的内容,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丑八怪?”傅斯舟忍不住笑了一声。
如果一个人长得很丑,那被骂丑八怪的时候倒是可能恼羞成怒;但如果一个人天生丽质,那被骂丑八怪大抵只会觉得好笑,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个辱骂是无稽之谈。
而阮绥音,傅斯舟想没人能否认他是美的,不论盛装出席还是简单披件睡袍、妆容精致还是不施粉黛,他与“丑”这个字都半点沾不上边。
可阮绥音却微微蹙起眉看向他,眼神有些古怪,甚至透漏出一丝被击中痛点之后的慌乱惊惶:“你笑什么。”
傅斯舟的笑凝滞了一下,很难相信竟然有人不觉得这封信很可笑。
“如果我是你的黑粉,给你写信的时候就不会用‘丑八怪’这个词。”傅斯舟耸耸肩,“因为你分明就很美。”
傅斯舟可以担保,他这会儿绝没有讨好恭维阮绥音的意思,事实上,他很不喜欢说谎。
他的夸赞没有太多感情色彩,语气很平和,但也很诚恳,就是在陈述一件客观事实。
真正的美丽是无法被忽视的。
阮绥音不同于任何一位普通的明星,只需放眼看一看整个首府所有投放他海报的悬浮大屏、为他而疯狂的千千万粉丝,争相抛枝的高官财团,就能知道他是当之无愧的国民宠儿。
傅斯舟想没有人能很准确地说出人们对他的狂热究竟是因为那空灵轻渺的嗓音还是那能令人醉生梦死的美貌,如果在那档让他一炮而红的选秀节目中,从一开始就让所有选手都戴上面具,或许才得以分辨,但不论如何,舞台上穿着一身白衣的他用那么纤细轻盈的身躯发出那直击心灵的吟唱时,每个人都能预见到,他将得到所有人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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