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争问:“最近这段时间,李贤安有什么异常吗?”
胡工人点点头,“他有点事,前阵子跟我换了几次班,我从前天开始就没见到他了。不过李哥帮我这么多,我也该帮他嘛。”
从胡工人给出的排班计划来看,1月18号、19号这两天本该他上夜班,但梅锋主动提出调换,而最近三天本该梅锋上夜班,实际上上夜班的却是胡工人。
蛙人作业继续进行,更多的骨骼被打捞起来。第一批被送回市局的血迹样本出了比对结果,和龚小洋、卢峰、朱小笛的都比对上了。
“怪了,怎么还有朱小笛?”李疏眉心紧周,“梅锋向龚小洋和卢峰复仇,居然还牵扯上了朱小笛?难道朱小笛当年在圆树乡和梅瑞发生过什么?”
得知朱小笛可能遇害,并且尸体被鱼啃食殆尽,他的父母在市局走廊摔倒,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之前董京的尸体被发现,他们非常坚定地相信朱小笛一定没事,为此还差点和董京的家人打了起来。董京的父母一口咬定是朱小笛害了董京,畏罪潜逃,朱小笛的父母则说朱小笛命好,逃脱了凶手的毒手,很快就会回来。
而此时,他们无法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朱母晕厥后被送往医院,朱父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
打捞还在进行,整个养殖区似乎被血腥味所笼罩。陈争驾车来到“lake”门外,这座香水工坊大门紧闭,已经停止营业多时。
陈争敲门,保安以为又是霍烨维的粉丝来闹事,只开了一道缝,发现是警察,慌忙道:“又,又要查什么啊?”
陈争问:“刘熏在不在?”
专案组已经去过刘家,刘熏不在,保姆说自从刘晴失踪,刘熏就没再回来了,住在厂子里,拿工作麻痹自己。
“刘总在的。”保安战战兢兢指着作坊,“刘总一直将自己关在里面。”
从腥臭的湖边来到被香气笼罩的作坊,陈争感到自己的嗅觉快要失灵了。刘熏还是上次见到的打扮,工作服、头套、眼镜。
“陈警官,我妹妹有消息了吗?”刘熏语气平静,疲惫感难以掩饰。他比陈争上次见到时憔悴许多,但情绪似乎一直很稳定。
“刘晴没消息,但那几位失踪者有消息了。”陈争盯着刘熏,“你不知道?”
刘熏愣了下,有些茫然,“什么?”
陈争看了看她的工作台,“你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刘熏叹气,“我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待在这里,和我的作品为伴,我心里会好受一些。陈警官,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争直接将梅锋的照片放在她面前,“你认识这位?”
看清照片里人的一刻,刘熏张开嘴,眼神一顿,“我不……”
陈争说:“你的反应已经替你做了回答。”
刘熏皱着眉,别开视线。
“在你妹妹刘晴失踪的那天晚上,‘微末山庄’有四名游客也不见了,最新消息是他们都已经遇害,其中三人的血迹、尸块在养殖区找到。而负责那片区域的工人李贤安就是你介绍过去的。现在,他也不见了。”
刘熏扶着桌沿,缓缓坐下,摘下眼镜,长时间没有言语。
陈争说:“你和李贤安是什么关系?或者,你更熟悉他的本名,梅锋?”
“我……”刘熏声音颤抖,“我不知道他叫梅锋。”
陈争点头,“也行,那我还是说李贤安。你怎么认识李贤安?为什么要介绍他去养殖区工作?”
刘熏再次沉默,“李叔,李叔以前在我这里工作。”
刘熏讲述的和组长猜测的差不多,但有更多的细节。两年前,“lake”扩大经营规模,需要更多工人,应聘者里来了个和招聘要求不符的人。“lake”到底是时尚品牌,需要年轻人,梅锋却头发花白,垂垂老矣。
按理说,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到“lake”工作的,但刘熏觉得他肯定有故事,于是单独和他聊了聊,这才知道他的独生女过世了,以前她很喜欢“lake”,他思念女儿,想来这里试试。
刘熏很感动,却也很为难,厂里没有适合梅锋的岗位,梅锋连忙说不打紧,他做不了别的,但守守仓库,看看大门还是没问题,而且他有驾照,需要送货司机也可以用他。
刘熏一步步打拼过来,最懂普通人的心酸,决定将梅锋留下来,安排点杂事。居南湖周边的商家有不少群,里面聊八卦的有,发招工信息的也有,刘熏偶尔进去看两眼,正好看到养殖区在招工人,包吃包住,工资还不低。
刘熏站在梅锋的角度考虑,梅锋在她这里干,还不如去养殖区,那边他是真正被需要。她跟梅锋一说,梅锋也愿意,对她很是感激。
“李叔下去之后,和我联系就很少了,我听说养殖区的工作很辛苦。”刘熏低着头说:“我确实不知道他家里的事。”
陈争观察刘熏片刻,她的一些细微反应似乎说明,她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你最后一次见到李贤安是什么时候?”陈争问。
刘熏想了会儿,“好像是月初,我们在湖边遇到了。”
“湖边?”
“嗯,我有时会去湖边走走,找找灵感。”
刘熏说,那天见到梅锋,她也很意外,她去的是“微末山庄”这一侧的观山湖区,和养殖区隔着一段距离。梅锋说他休息,来居南湖这么久,居然还没有好好游个湖。他们并没有聊太多,梅锋走了会儿,就说腿脚酸痛,要歇一歇,让她先走。
陈争说:“你认识梅瑞吗?”
刘熏眼角牵了一下,“……是李叔的女儿吗?”
陈争说:“他没有说过女儿的名字?”
刘熏摇头,“我也没问,感觉是他的伤疤。”
目前陈争掌握的线索并不能证明刘熏和梅锋有更深层次的关联,陈争对她的问询点到为止。
警方还未追踪到梅锋,养殖区的监控最后一次拍到他是1月23号下午,他穿着深棕色的棉服,提着一个塑料口袋离开,之后再未回来。
周霞的声音响彻市局走廊,“老龚和老卢真的死了?是梅锋干的?你们怎么还不去抓他?他的女儿死了,他就要我们来偿命!可是他的孩子好歹回来过,我们的孩子从来没有回来过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事!他是不是也想杀掉我?”
周霞过于亢奋,被带到休息室,黎志请来了心理专家来给她做思想工作。和她相比,汪万健和曾红虽然也惊魂未定,但好歹能够回答问题。
第142章 无依(26)
曾红坐在明亮的灯光下,面色惨白,脸上的皱纹一览无遗,将她衬托得像一尊布满裂纹,仿佛下一瞬就要碎裂的雕塑。
陈争将梅瑞的照片放在她面前,她顿时一个激灵,别开脸,不愿看。
陈争问:“她是怎么死的?”
曾红下意识道:“不是我害的!她是自杀的!”
陈争说:“好,她是自杀的。那她是怎么自杀的?你和梅家是邻居,还记得那天的细节吗?”
曾红发着抖,不断强调梅瑞自杀和她没有关系。
“那就是和龚小洋和卢峰有关系?”陈争说:“所以梅锋杀了他们。你和龚小洋、卢峰关系都不错,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们跟你说过什么和梅家有关的事没有?”
曾红终于扛不住,“梅锋是不是想杀了我们所有人?”
陈争说:“为什么?”
曾红说:“周霞就是这么说的!他只是还没有找到机会!”
陈争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不清楚,我要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我,我……”曾红哭了起来,开始断断续续交待那从小孩丢失绵延至今的悲剧。
曾红曾有个和睦的家庭,女儿徐新馨成绩好,性格又开朗,是家里的小棉袄。她和丈夫无数次憧憬女儿的未来,说好了送女儿出国读书。为此,他们经常争取加班机会,省吃俭用,女儿在学校时,他们只吃馒头和咸菜,在外人看来虽然很苦,但对他们来说,这一点苦可以换来未来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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