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方驰没转过来,“嗯”了声说:“我也是。”
他们似乎都有话想说,又都没说,或者是不知道说什么。
高中毕业就等于告别了人生中一个如此重要的阶段,也同时要告别一些珍贵的人。上了大学就要开启新的阶段,认识新的朋友。
他们过往再紧密,可随着空间的拉远,随着新的朋友出现,随着恋爱,终究会和现在不一样。
对那时的他们来说,这种抓不着头绪的感觉很难准确描述,两个好朋友,因即将到来的分别而在内心感到空洞和惆怅。
后来何乐知腿一蜷一直地动了几下,像个虫子一样缩回帐篷里,晕晕乎乎地说:“困了。”
韩方驰也模仿他,拖着自己的包像虫子一样挪进来,拿了驱蚊水四处喷喷,说:“那就睡。”
何乐知双手叠着放在肚子上,安然地闭上眼睛。
韩方驰把帐篷拉好,躺在旁边跟着睡了。
夜晚凉爽,月光透亮地洒满草地,周围有种梦一样的静谧。半夜何乐知醒了一次,月光从透明的帐篷顶落下来,何乐知侧头看到旁边的韩方驰,见他皱着眉似乎睡得不太舒服。
何乐知坐起来,以为他冷,从包里摸出明天要穿的衣服,盖在韩方驰身上。
韩方驰醒了,睁眼看过来。
何乐知朝他笑笑,说:“睡吧。”
韩方驰又把眼睛闭上了,下巴缩在何乐知的衣服里。
过了会儿,韩方驰开口叫他。
“乐知。”
何乐知小声回应:“啊?”
韩方驰说:“我饿了。”
何乐知笑起来,说:“饿也没办法,下次我得记着再出门得多带点吃的,咱俩老是饿。”
韩方驰还是说:“饿。”
何乐知笑着用膝盖磕磕他的腿,说:“别想了,快睡。”
韩方驰转过来,朝着何乐知的方向,闭着眼睛,后来静静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韩方驰醒了何乐知已经不在帐篷里了,不知道去哪儿了。等韩方驰洗漱完,见何乐知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跑回来。
“方驰!”何乐知喊他,跑过来把怀里东西往他手里一塞,催促道,“快快!我抢来的!”
韩方驰低头一看,是一包牛肉干和一包红薯干。
后面肖遥跟着跑过来,喊道:“何乐知你还我!”
何乐知大笑着拉上韩方驰跑了,回头喊:“你要能撵上我我就还你!”
“谁能撵得上你啊!”肖遥崩溃地喊,“你俩想吃你俩管我要啊!我能不给是怎么的啊!你干什么要抢我的!”
“就抢。”何乐知哈哈地说。
何乐知喜欢男生,他在青春期里隐约地意识到了。对此他没有隐瞒,诚实地对何其说了。那时候他还小,何其没有敷衍他,而是认真地跟他聊了很久,然后让他不要在自己还小的时候尝试恋爱,也不要为了确认自己性向而去恋爱,无论是和男生还是和女生。
同时何其告诉他,即便他真的只喜欢男生,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他的家里没有男性,没有父亲,如果因此导致他在情感中更偏向男性,这不是他的错。
在知道儿子性向可能更偏男生的基础上,何乐知那么多次把韩方驰带回家过夜,何其也没有审视过他们。
何乐知在她的宽容之下从不说谎,因此他没有说过他们之间有什么,那就一定没什么。
何乐知高中毕业以后,何其曾经问过他一次。
“你喜欢方驰吗?”何其问。
何乐知犹豫了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其实我自己也想过几次。”
“结论呢?”何其温和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我有点分辨不清。”何乐知坦诚地说,“我们太好了,我好像怎么关心他都是正常的,他是我的朋友,我看着他、牵挂他,已经习惯了。”
何其又问:“会仰慕他吗?”
何乐知点头答道:“会的,当然会。他那么优秀,他也很温暖,又很善良,有时候也感叹他长得好帅,哈哈哈,尤其从侧面看他的时候,鼻子真好看。”
何其也笑起来,说:“方驰确实帅。”
何乐知又说:“不过有时候我也觉得肖遥可爱,嘴嘚吧嘚吧没完的时候觉得他像个爱叫的小狗,我也挺惦记他的,也关心他。不过他们俩完全不一样,所以我的情感也不一样。就像我不会仰慕遥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没什么让我仰慕的,哈哈哈。”
“亲密接触呢?”何其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比如在一些时刻想要拥抱、亲吻?”
何乐知果断地摇头,肯定地说:“那从来没有的。想抱他的时候都是觉得他很难过,或者我难过了,亲吻从没有,别的也没有。我们很干净的,我从不幻想他。”
何乐知也并不困扰于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似乎喜欢不喜欢没有很重要。
何其笑笑,摸摸他的头,说:“如果不想和他谈恋爱,那就是不喜欢。”
“不想谈恋爱。”何乐知先是肯定地说。
他抱着抱枕缩在沙发里,盘着腿,侧脸枕着怀里的抱枕,再一次不好意思地笑笑,看着他的妈妈说:“我还不舍得呢。”
“为什么?”何其失笑着问,“不舍得什么?”
“他是正常的,他不喜欢男生。”何乐知把下巴埋进抱枕里,笑着说。
那时候网络还没有很开放,对同性恋的态度也没有很包容。何乐知虽然得到了何其的宽宥,但他对这方面了解得并不多,也没有从内心深处觉得这是正常的,哪怕何其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他仍觉得这不应该。他没有一次幻想过他的朋友。
而韩方驰确实是个直男,这毫无疑问。他根本没接触过同性恋,也完全不了解,那是在他的世界里还不曾出现过的概念。
因此那时的他们俩绝对是坦荡的,没有人心怀鬼胎,也没有人想要突破友情的界限。
在那几年里,韩方驰是除了何其以外,对何乐知最重要的人。
第25章
当距离被长长地拉开,他们之间开始变得遥远,虽然不能每天见面,但关系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偶尔聊天,闲来无事打个电话,买什么东西如果也是对方需要的会一起买一份寄过去。
距离也使那些界限不清的部分渐渐变清晰,不会再因过于亲密而混淆,分别以后,他们仍是一对默契的挚友。
第一年寒假,何乐知回来的当天晚上,韩方驰和肖遥就一起来了何乐知家。何其做了好大一桌菜,他们四个一起吃。
晚上何其也没让他俩走,四个人打扑克打到很晚。
何乐知左撞一下右撞一下,说:“你俩就睡这儿呗。”
肖遥没在他家住过,不确定地说:“不方便吧?”
何乐知又看向韩方驰,韩方驰说:“行啊。”
等到周沐尧出现,因为他的关系,何乐知跟韩方驰的联系非但断不了,甚至还比以往更多。周沐尧是个热情的人,他能在任何时间给别人打电话、发消息,在他跟何乐知在一块儿的时候,他经常一个视频就给韩方驰发过去了。
韩方驰是何乐知最好的朋友,也是周沐尧的哥哥,而现在何乐知跟周沐尧在同一个学校,离得更近。
在这段可以两两组合的三人关系中,每个人都在某一视角里是一个插入者的身份,每一组合也都有着不可替代性。
肖遥性格活泼,上了大学彻底撒了欢儿,他很快认识了许许多多新的朋友。在何乐知跟韩方驰还密切联系的时候,肖遥就已经找不着人了。
但每年何乐知回来,肖遥是必定要见他的,见了面也一如既往地热情闹腾。肖遥跟周沐尧性格很像,跟何乐知联系得没有跟周沐尧多。他俩经常一起打游戏,何乐知不玩游戏,只喜欢运动。
周沐尧迅速加入了原本的三人友情中,也把他们联络得更加坚固。当他开始表现出对何乐知的喜欢和追求,肖遥和韩方驰的反应是完全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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