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会放手了。
下课铃响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孩子们从教室里跑出来,有几个孩子是认识程殊楠的,但没见过梁北林,围在远处好奇地往这边张望着。
程殊楠鼻子发酸,脑子里昏昏沉沉,他从台阶上站起来,顿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和梁北林说什么。
这时候老师在远处招呼他们去和孩子们合影,程殊楠闷着嗓子说:“走吧。”
梁北林也跟着站起来,他很高,一站起来就能把程殊楠罩住。他看着自己打在程殊楠脸上的一块阴影,笑了笑,用很轻松的语调说:“你是老板,你去合影,我就不去了。”
程殊楠“哦”了一声,转身慢吞吞往学生堆里去。
负责拍照的老师和程殊楠说了几句什么,转身往梁北林这里跑几步,隔着老远喊他:“梁老师,您也来,一起拍个照片吧。”
程殊楠远远地也看向他,好像是希望他能过去的样子。梁北林静了两秒钟,快步向他们跑去。
第67章 是不是温柔假象
程殊楠假死的那段时间,梁北林发疯一样翻遍所有相册和社交平台,没有找到他们一张合影。
梁北林不爱拍照,尤其不爱和程殊楠一起拍照,程殊楠只会偷偷摸摸地拍。他把合照发到朋友圈或者其他社交账号上,被梁北林看到了,就会勒令他删掉。
程殊楠很听话,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照做。
“听话”带来的后劲很足,梁北林甚至快要想不起来两人在一起时的样子。
如今手机里这张合影是他们唯一的一张。
他紧挨着程殊楠站在孩子们一侧,大家开心地比着手势。程殊楠两只手背在后面,微微歪着头,抿着嘴唇笑,双眼皮折痕很重,眼尾位置向上抛起,给他清隽的面容添了一点雌雄莫辨的媚。
梁北林站在最外侧,身体向程殊楠微倾,宽肩挡住直射的阳光,淡笑着,竟有几分明朗豁然。
程殊楠开车下山途中,几次瞄到梁北林都在看手机,嘴角带着笑,也不知道高兴个什么劲儿。
**
秋末,云城下了几场小雨,天气变得湿冷。每年这个季节是程殊楠最难熬的日子,他早早穿上保暖衣裤,在屋里也要穿很厚的毛衣。
周末一早梁北林出去了,再回来带着几个工人,从一辆货车上下来,将几个包装严密的大箱子卸下来,程殊楠站在门口张望,包装上写着空气能热泵。
店里安热泵这件事梁北林跟程殊楠提过,程殊楠当时没表态,偷偷回去查了查价钱,吓一跳,决定还是不安了。梁北林再问起时,他找了个“室外机太大不好放”的借口。谁能想到今天竟然送货来了。
程殊楠有些懵:“我说了不安的。”
梁北林将签好字的收货单递给工人,回头和程殊楠说话:“已经付过钱了。”
程殊楠:“你买的装你家吧,装到我店里干嘛?”
梁北林:“我那套公寓太小,室外机太大不好放。
程殊楠:“……”
梁北林在门店外墙处找了个合适位置,工人开始忙碌着安装,程殊楠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走回店里抱着叽叽发愣。
随后梁北林进来,程殊楠将叽叽放下,打开手机,和梁北林说:“多少钱,转给你。”
“太冷了叽叽受不了,我也怕感冒。”梁北林胡扯,“不是为了你安的。”
程殊楠闷着脑袋,拿梁北林没办法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想起来什么,质问道:“试用期过了,你怎么还不走?”
“才过几天而已,”梁北林说,“而且你要提前三十天下书面通知,才可以辞退我。”
程殊楠不知道还有这种事,一时有些无语。
上周试用期结束,程殊楠让柳米通知梁北林走人,不知道两人怎么沟通的,梁北林没走,依然每天按时来上班。程殊楠感冒了一场本来就蔫着,脑子跟不上,就被梁北林钻了空子。
他不想和梁北林讲道理了,反正这些年也没讲赢过。他现在有更焦虑的事亟待解决。
“安上热源泵你也用不了几天,我不占你便宜。” 程殊楠愤愤地说。他想起来好几年前梁北林给他办过一张副卡,当下便扒拉着手机找账号,竟然给他找到了。
“我把钱打到你这个账号里,还有这三个月的实习工资,一共六千,全部转——”程殊楠登录手机银行,等看清卡里的余额,一下子愣住了。
卡里的余额大到吓人,好几个0排在后面。
程殊楠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这张卡当时是因为什么办的,程殊楠还隐约记得。他花钱大手大脚,程家怕他沾染上坏习惯,给他限了额度。他看上一套昂贵的限量手办,钱不够找梁北林哭诉过,梁北林随手就把这张副卡给他了。
他死遁后不敢和之前的身份有牵扯,但自从梁北林找来之后,他自知躲也躲不开,便陆续将之前的旧账号翻出来,很多身份信息和资料偶尔也会看看。这张卡要不是他想着把钱还给梁北林,根本想不起来。
梁北林见他不说话,靠近一点看了眼手机屏幕,立刻明白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分钟,梁北林先开口。
“老师说桥下面不是你,虽然没有证据,但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信……我那时候很怕你如果真的流落在外面没钱用,该怎么生活,便每月往里面打钱。”
这张卡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梁北林将卡号绑在手机上,以便第一时间收到短信提示。可每个月的提示都只是利率变动,他在一次次希望中失望,在一次次失望中绝望,都没等来程殊楠动这笔钱。
他那时候常常觉得自己痴人做梦,即便程殊楠还在,也绝不会从这张卡里取钱。但他依然抱着那一点希望不撒手。
有些东西一旦回忆就会变得沉重,梁北林周身气压很低,须臾之间就陷入那段不堪回首的旧梦里。
程殊楠也同样不好受。他将手机扣死,没再说要给梁北林打钱的事。
热源泵安好之后,店里温度升到26度,程殊楠看起来脸色红润不少。不过这两天他愁眉不展,总是背着人打电话,偶尔还会盯着叽叽发呆,好像遇到很难解决的事。
傍晚刚吃过晚饭,一个电话打进来,程殊楠抱着手机往楼上走。他接电话很急,语速也快,有一言半语漏出来,正在刷碗的梁北林停下动作,面色沉沉地往楼上看去。
很快,楼上小隔间传来动静,程殊楠好像在收拾东西,梁北林在灶台前等了一会儿,便见程殊楠急匆匆下楼来。
柳米已经回家了,梁北林站在厨房里面没出声,程殊楠大约是没看到他,自顾自地跑到书柜前翻找着什么。最上面的格子有点高,他踮脚拿下一个牛皮纸袋,打开翻看里面的东西。
格子里有本书被带出来,眼看着要往下掉,梁北林几步过来,长臂一举,将书推回格子里。
他距离程殊楠很近,冲过来的时候程殊楠已经意识到梁北林没走,见他突然扬起手,程殊楠将手里的纸袋猛地扔出去,尖叫一声抱着头蹲下去。
秋末冬初,天色黑得早了些,但没有开灯,屋里暗沉沉的。除了那一声惊恐短促的尖叫,再没有别的声音。
那是毫无准备下的机体自动防御,来自本能和潜意识,来自很多过去痛苦事件的累加。
程殊楠蹲下去之后,两秒钟内便反应过来。他脸上惊惧未消,慢慢抬起头,有些发怔地看着梁北林。
他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但行为和身体还没调整好,站不起来,也说不出缓和气氛的话。
梁北林还维持着手臂抬高的姿势,视线落在程殊楠脸上,慢半拍地往后撤了撤身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将举起的手放下来,低声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他随即又往后退了一步,偏过脸不让程殊楠看到自己的表情,但肩膀很僵硬,全身都紧绷着,像是无法接受自己在程殊楠潜意识里的存在依然恐怖,站在门口停顿好久,才说:“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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