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闻隽吊着的一口气还来不及吐出来,胸前的衣服就被人狠狠抓紧了。
赵旻的头发往下滴水,全身不住发抖,应闻隽离得近,还能听到他上下牙齿打颤的动静。他狠狠抓住应闻隽的衣领死不放手,眼中某种被死死控制着的情绪犹如喷发前的火山岩浆,烈烈不息,汹涌澎湃。
他是抓着应闻隽的衣领挣扎着爬起来的。
二人离得极近,近到应闻隽吐息出的一点点热意,都叫赵旻感到温暖。
四目相对间,应闻隽直被他这样刻骨铭心的眼神看得砰砰直跳,看得毛骨悚然。
片刻后,赵旻平复下来,松开了应闻隽的衣领。
应闻隽心乱如麻,不住回忆他刚才的眼神,没话找话地问他:“你住哪里。”
赵旻勉强道:“尖沙咀。”
离此处倒是不远,可赵旻又道,他出来进去都有人带着,有车子接送,早就不记得在哪里下榻了。应闻隽犯起难来,此时已到宵禁时间,他找不到地方给赵旻住。刘老板倒是倒是在维多利亚港有店铺,可他已好久不看店,早把钥匙给别的伙计了。
应闻隽瞥了眼赵旻。
赵旻坐在地上,裹紧湿漉漉沉甸甸的大衣,女鬼一般,朝应闻隽投来了极其哀怨阴郁的一眼,就又把头低了下去,平静道:“你不用管我,我想码头也有人巡夜,一会儿我看见人了,叫他们送我回去就是。”
应闻隽不吭声了,他叫司机把车开到维多利亚港而非送他回家,就是不想叫赵旻知道他住在哪里。
赵旻不住咳嗽,拢紧衣裳。
片刻后,应闻隽将浑身发抖的赵旻扶了起来。
二人沿着车道往外走,过了好一会儿才拦到辆汽车。开车的是位英国军官,应闻隽摘下手表给了对方,车子开到他家时,赵旻已是被冻得手脚冰凉,脸色惨白。
上楼前,应闻隽站在台阶上转身,朝跟在后头的赵旻郑重其事道:“我只留你一夜,明日一早,在我父母起床前,你就得离开。我现在生活很平静,我很喜欢,不希望出现一点点变动。我既能逃一次,就能逃第二次,赵旻,我不是两年前的我了。”
外头漆黑一片,只有楼道里的顶灯发出惨白的光。
赵旻像爬上来的水鬼,幽幽地看着应闻隽,头发上的水,顺着他冷硬的眉眼一滴滴往下掉,他突然笑道:“我都这样了,还能拿你怎样?”
第87章
应闻隽不说话,只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赵旻,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真伪。
他毫不怀疑,只要赵旻想折腾,就算他手无寸铁,也能叫自己不得安宁,但他此时的狼狈又确实唤起了应闻隽一丝久违的恻隐之心。
看着这人,总觉得他有些可怜。
赵旻冷冷一笑,看着应闻隽道:“应闻隽,我早说过,咱俩这茬揭过去了。你又何必把自己看得那样重要,又凭什么觉得,我就非得处心积虑得到你呢?我让你把我扔在码头,你不肯,非要当好人把我带回来,现在站在你家门口,你给我摆这样一通脸色,耍这样大的威风,是,我看出来了,你的确不是两年前的你了。”
应闻隽已好久没被人这样揶揄过,只觉得,那种被赵旻三言两语气得要发飙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一家四口,除了他都睡得早,应闻隽一开门,屋子里黑着,他不想惊动他们,只默默开了灯,一指自己卧房的门,叫赵旻进去等他,自己则进到厨房里去。
赵旻默不作声地打量起应闻隽在香港的家。
香港地方小,人多,更不提年初起就从大陆来了许多人避难,房子一时间紧俏的很。应闻隽的房子很小,客厅只有巴掌大,沙发前挤着张茶几,茶几不知被谁当做书桌用,上面摊着本子与钢笔。厨房更是狭窄,应闻隽一进去,就再站不下第二个人了。
赵旻又进了应闻隽的房间,先是打开了灯,接着看也不看,直接走到窗户的位置,伸手打开。
冷风吹进来,赵旻浑然不觉,只定定地看着远处的黑暗。
应闻隽进来,压低了声音怒斥:“这种时候还要吹风?”他不由分说,把窗户关上,一转头,又对上赵旻幽幽的眼神。房门一关,屋中就剩下他俩,房间小的好处就这样显现出来,屋中摆了张床,离门便只剩半臂宽的过道,一头还要放张办公桌。
赵旻同应闻隽肩膀挨着肩膀,挤在一起。
二人上次共处一室还是两年前,在和平路的房子里,他们厮混六日不曾出房门。
应闻隽赶走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将一碗热姜汤塞到赵旻手中,让他喝了,又从床下拉出个纸箱,捡出干净衣服给赵旻——这就是应闻隽的衣柜。
赵旻喝完姜汤,当着应闻隽的面换衣服。他盯着应闻隽,脱下沉甸甸的外套,修长匀称的手指放在衬衫扣子上,一个个解开,最后是裤子。如果他今夜不是一直用一种莫名幽怨的眼神打量应闻隽,现在的行为简直是和勾引无异。
相反应闻隽的表情就十分坦荡,看着赵旻脱衣服,反正二人都对彼此的身体熟悉无比,也没什么好扭捏的。
赵旻靠坐在床头上,铺开应闻隽的被子裹满全身,低声道:“看来你这两年过得也不怎么样,住在这里,腿都伸不开。”
应闻隽道:“已经很好了,刚过来的时候,我们全家人挤在一居室里,我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
“哦,你们全家人,都谁啊?”
应闻隽看他一眼,不再回答,拉开办公桌下藏着的圆凳,对赵旻道:“你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摆明了不想和赵旻同床共枕,宁愿坐在硬板凳上苦熬一整夜。赵旻没躺下,只在澄黄的床头灯下,抱着膝盖,一个劲儿地盯着应闻隽瞧。
起先应闻隽被他瞧的不太自在,觉得自己像案板上的肉,从前赵旻也偶尔盯着他瞧,眼神却没这样露骨。后来渐渐适应,打算找些事情做,伸手要去拿上衣外套,冷不丁拉扯到肩膀,痛得他皱起眉。
他忘了,方才拉赵旻上来时,他递出来的是受过伤的胳膊。
赵旻问他:“胳膊怎么了?刚才你也没怎么用力。”
应闻隽不想叫他知道是从二楼跳下来时砸断了骨头,只转移话题道:“你明早悄悄地走,六姨太要上学,起得早,别让她看见你。”接着不再管赵旻,忍着疼,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今天在会所里同别人交换的名帖,一一整理起来,打算改日联系。
赵旻看了半晌,嗤笑一声:“你说你,折腾来折腾去,不还是要到处给人赔笑脸?王家树这样的混蛋想占你便宜,你不也得忍着。”
应闻隽有些不耐烦了:“那不一样。”
赵旻冷漠道:“有什么不一样。”
应闻隽皱眉,不悦地看向赵旻,正打算和他解释,待到一看向他的眼睛,才猛地反应过来,他二人已经再无瓜葛,他又何必同赵旻多费口舌?反正说的再多,也只是给自己气受罢了。从来到香港以后,他应闻隽就是家里的主心骨,说话做事,何时同别人解释过?怎么赵旻一出现,他就跟又回到两年前似的,赵旻问,他就答,赵旻讥讽,他就想同他分辩。
怎么现在他已有了选择的权利与自由,可赵旻这混蛋依然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情绪?
赵旻看着应闻隽的神色,轻轻一笑,又问道:“我误会你,你生气了?你应闻隽不能是能言善辩的很吗,刚才在会所那样出风头,怎么到我面前就一句话不说了,跟我解释啊,跟我犟嘴啊,反正从前你不也一直就爱戳着我脊梁骨骂我吗?”
“别再提从前了。”
应闻隽深吸了口气,把名帖塞进笔记本里,突然松开手中的钢笔。
他不能再拿着这样尖锐能当做武器的东西,否则再多说两句,就非得被气的行凶不可。
“房间太小了,我去沙发上凑合一夜。”
应闻隽的手刚覆在门把上,就被人从后扯住,按在桌子上。赵旻强势地堵过来,两臂撑着桌子,把应闻隽禁锢在身前,方才喝的姜汤起了作用,两人之间明明还隔着拳头宽的距离,应闻隽却直接感受到了赵旻身上的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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