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将近一天一夜,兴许是过于疲惫,宁嘉青故意急刹车好几次都没能把人颠醒。
到别墅,闻珏轻声叫醒他:“雪鸣,我们到家了。”
正在倒车入库的宁嘉青瞄了眼后视镜,不爽道:“是我们的家,不是他的家,你应该说‘到我家了’。”
“你几岁了?”
“怎么,闻先生这是嫌我岁数大了,喜欢更年轻的?”
“......”
廖雪鸣彻底醒神了,虽没听清说话内容,但察觉到异样气氛,小心翼翼开口:“......闻先生,宁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宁嘉青黑着一张脸解开安全带,冷声道:“到了,下车。”
他先展开折叠轮椅,抱闻珏坐好。转身看见廖雪鸣的脚刚一着地,嘴唇苍白得往前踉跄一步。
宁嘉青眼疾手快地一把薅住后衣领,手劲大得几乎将人提起来。感受到对方过分轻的重量,皱起眉:“你平时没饭吃吗?”
廖雪鸣站稳脚,缓过神,仰头对他认真说:“我有饭吃的,殡仪馆的食堂供应一日三餐,午饭和晚饭有两荤两素,味道很好,价格也很便宜。”
顿了顿,他朝对方鞠了一躬:“谢谢宁先生的关心。”
“?”
宁嘉青一副“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古怪表情看向闻珏。
闻珏莞尔,“嘉青你去买些夜宵吧,正好我也有点饿了。”
“想吃什么?”
“你看着来。”
宁嘉青上车前看向廖雪鸣,问:“有忌口吗?”
廖雪鸣愣了下,“我没有的。”
目送车驶出地下车库,闻珏收回视线,双手转动轮椅:“嘴硬心软是他的人设,习惯就好。”
见对方欲言又止,他微微歪头,“怎么了?”
“没什么。”廖雪鸣过去握住轮椅的后扶手,“闻先生,我推着您。”
他只是发现,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微妙的默契。
宁先生的视线有意无意的总在闻珏身上,而闻珏又恰好让自己保持停留在对方目光所及之处,不疏远,也不过于亲近。
凌晨四点,宁嘉青和廖雪鸣刚出门去机场,闻珏转着轮椅还没出玄关,就听见身后的门象征性敲了两下。
紧接着是输入密码的按键声,陆炡推门而进。
闻珏挑眉,“你不会是一直蹲在我家灌木丛后面,盯着人一走就出来了吧?”
陆炡没理,换了鞋径直往里走,说:“给你小舅子打个电话,让他开车小心点。”
看到沙发垫子皱起的痕迹和堆在一边的薄毯,他回头看向轮椅上的人。
闻珏点头,“洗完澡在沙发上睡着了,怕吵醒他就没——”
话还没说完,只见陆炡坐在沙发上,摸了摸垫子。摘下眼镜放在桌面,又躺下,抱着廖雪鸣盖过的毛毯深吸一口气。
“......”
闻珏嫌弃地扯了下唇角,手指向浴室方向,“泡澡水还没放,你要不接着进去泡一会?”
无视好友的挖苦,陆炡闭着眼,下颌蹭在毛毯,声音慵懒而低哑:“你们聊什么了?”
“从前不见你这样八卦。”
“快说。”
“劝他想开点,毕竟你现在跟着你小叔做事,指不定哪天就锒铛入狱了。”闻珏把自己说笑了,“能摆脱大龄问题剩男,也不失一件好事。”
陆炡伸手捞过茶几果盘里的青苹果,凭感觉朝对方扔了过去。
闻珏伸手接住,掂了掂重量。随后前肩闭合,手腕内扣。瞄准沙发上的人后,肘部移到胸前,将苹果用力扔了出去。
果子快速旋转,正正好好掷在陆炡脑门。砸得他吃痛一声,额头皮肤瞬间红肿一片。
闻珏打了个响指,“TouchDown!”
陆炡坐起身,又气又笑,“这么多年不碰橄榄球,现在拿我练手?”
闻珏愉悦地笑,安静须臾,随后说:“我问雪鸣,你相不相信陆炡。他告诉我,是你不信他。”
两个小时前,当廖雪鸣说出是陆炡不相信他的话后。
闻珏望向吧台正在煮苹果红茶的宁嘉青,问:“嘉青,如果你是陆炡,有人不择手段地阻拦我们,你会怎么做?”
“无聊的问题不要问我。”
“说呀。”
将切好的苹果片一一放进煮锅,宁嘉青不咸不淡地说:“我把他们都杀了。”
闻珏又问:“如果对方是你们宁家的叔叔和大伯们呢?”
隽俊贵气的面容覆上一层戾气,宁嘉青似笑非笑:“那正好,杀得更痛快了。”
闻珏失笑,摇头,“他言辞极端了点。”
随后温润沉稳的眼睛注视廖雪鸣,说:“但无非就是这么个道理,雪鸣,你能明白吗?”
陆炡戴上眼镜,眼眶泛红,哑声问:“然后,他说什么?”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问我有没有理发器,家里正好有,我拿给他了。”
闻珏垂眼看着茶几桌角的褐色发绳,缓缓说:“他选了最短的卡尺,自己对着镜子,毫不犹豫地把头发剃掉了。”
周一殡仪馆早会,马主任捧着玻璃保温杯进来,瞅见廖雪鸣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指着他:“你小子,不在天桥底下算命,跑去少林寺当小和尚啦?”
原本蓬松略长的头发被剃成极短圆寸,就连路边剃头的大爷都不敢下这么狠的手。
其他同事笑着打趣:“姐姐还是喜欢你之前的发型,多可爱啊,跟小明星一样。”
廖雪鸣摸了摸毛栗子似的脑袋,原本柔和精致的五官线条,因寸发添了几分清爽和英气。
他腼腆地笑,瞳仁明亮:“我喜欢这样,不遮眼,也不耽误工作。”
【作者有话说】
很快就会和好啦,因为也快完结了!
第81章 好久不见
廖雪鸣从京城回来的第二天,棘水县迎来一场罕见的春雨。
这雨轻盈细腻得像雾,虽持续下了两天一夜,但太薄。等正午太阳一出,三四个小时便没了痕迹。
黄土地依旧干燥疏松,北风一吹,棘水县再次蒙上层灰。
与这场聊胜于无的雨一同消失在廖雪鸣生活里的,还有陆炡的名字。
那天过后他不再主动提及,不再叙述过往,久而久之,大家都不再说。
所有人像做了一场潮湿氤氲的梦,醒来后的日子安然如故。逐渐意识到生命中最难能可贵的,也许就是平静如常。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冬。
这一年殡仪馆员工扩招,新来的入殓师分担工作。廖雪鸣得以有更多时间去民政学院上课,修得更多的学分。
在闲暇之余会陪陶静去康复医院,唤醒张悯兰,帮她护理按摩肌肉。
张悯兰没有醒来,肌肉一天天萎缩,褥疮面积愈来愈大。
但陶静没有放弃,依然在等待,等她睁眼,等她开口。
廖雪鸣的生活陷入周而复始的循环,总算在刚入冬时迎来两件重要的事。
第一件事是魏执岩因表现良好,刑期从死缓改判无期,移至省直属监狱收容。
廖雪鸣每月线上预约电话探监,隔月会去监狱会面。
魏执岩状态不错,一切安好。
另外一件是楼房开发商已经完成大确权,通知廖雪鸣带好材料办理转移登记。
意味着他即将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
这天周一廖雪鸣请了半天假,装着所有需要用到的材料到服务大厅等待办理。
工作人员一一核验后,从玻璃窗口递出受理凭证,对着麦克风说:“先生您再确认一下信息是否正确,无误后请签字,两张都签。”
“好,谢谢。”
廖雪鸣正低头逐字检查,手边的电话响了,是陶静。
他用下颌和肩膀夹着手机,说:“喂,静姐?”
陶静语气十分激动:“你现在在哪儿,看新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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