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廖雪鸣是想拒绝的,但挣不开陆炡的束缚。
可又真如陆炡所说,是弥补。
温柔,克制,呼吸也是小心的。
蜻蜓点水般地吻着结痂,有点痒。引得心里发酸、发疼。
心脏像是被摇晃后的碳酸饮料,沙沙作响溢出气泡。
把这段时间的委屈、怀疑、困苦......把所有的情绪,都溢了出来。
原来不流眼泪,也会悲伤。
廖雪鸣情不自禁地抱住他,闭上眼睛回应他。
陆炡便一只手扶住他的后脑勺,吻得更深。
又难以抑制地向下抚摸,碰到肿胀发热的脖子时,廖雪鸣痛苦地闷哼一声。
陆炡停了动作,按着人的肩膀扳过去。瞥见伤,声音跌至冰点,“谁弄的?”
廖雪鸣没说话。
他伸手拽开衣领,伤痕一直从后颈蔓延到脊椎,与刺青符号重合。
陆炡唇角向下,瞬即明白缘由,直截了当:“草原餐馆?”
安静须臾,廖雪鸣恹恹松开被子,转过身耷着脑袋如实坦白。
把中午见了魏执岩的辩护律师,与他去了餐厅吃饭的事都讲给陆炡。
提到老板时,他含糊着说:“大概他不喜欢有奇怪文身的人,就轻轻推了我一下。”
“伤成这样,你跟我说是轻轻推。”陆炡冷笑,点着头:“对着我倒是张牙舞爪,你学的法律知识呢,给我讲讲故意伤害怎么定罪?”
炸起的毛瞬间压了下去,廖雪鸣小声地说:“......我也有错的。”
“你有什么错?”
他吸吸鼻子,尴尬道:“我、我不讨人喜欢,大家都讨厌我,所以可能就......”
“廖雪鸣。”陆炡叹口气,捏捏他的脸蛋:“你说别人都不喜欢你?”
廖雪鸣毫不犹豫地点头。
在他看来,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我该说你是真傻,还是没有良心。你身边的人,殡仪馆的同事,有一个算一个,有谁对你不好?”
廖雪鸣摇头:“都待我很好。”
手指敲了下木讷的脑袋瓜,陆炡问:“如果不喜欢你,还会对你好?”
廖雪鸣又摇头,“不是的。”
他抿直唇,呼了一口气,语气低落:“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大家是看我自己在这里生活,心疼我,才照顾我,对我好的。”
检察官却告诉他:“喜欢一个人才会心疼。”
廖雪鸣表情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他仰头看着检察官,呆呆地问:“那陆检察官呢,您也心疼我吗?”
这话让陆炡又低下头笑,笑得很无奈。
他拥住对方,唇贴在他耳侧,轻声说:“心疼得要死了。”
听到这话,廖雪鸣渐渐红了眼睛,酸了鼻子,头在检察官的肩膀上蹭了蹭,委屈着说:“......为什么要打我呢,我好痛的。”
乳剂药膏均匀涂抹在血肿处,即使陆炡动作轻到不能再轻。
廖雪鸣还是忍不住“嘶”气,也忍不住对心疼他的检察官继续坦白:“那位律师,今天和我聊了很多。”
陆炡应着,“聊什么了?”
“他说不希望我作为检方的证人出庭,会对魏哥不好。”
对此身后的人并无太多反应,淡淡地说:“律师惯用的手段罢了。”
犹豫片刻,廖雪鸣问:“陆检察官呢,希望我替你们出庭作证吗?”
“不是替我,是替你自己。”涂好药膏,陆炡拧紧盖子,又拿过桌上的书本,对着患处轻轻扇着,“我以前说过,选择权一直在你手上。无论哪种道路,都没有错。”
扇着风的手停下了,药膏也已经吸收得差不多,廖雪鸣再度开口,“魏哥被杀害的妹妹,恩和。白律师说那个人并没有精神病,造假病历逃过了死刑,是真的吗?”
“不是。”陆炡不做犹豫,回答:“二十年前的病历是真的,疑罪从无,没有新证据得以推翻刘志彬患有精神疾病的事实,也没有人有权力处死他。”
检察官告诉他:“法律垄断暴力使用权,公民将惩罚权让渡给公权力机构以换取安全保障,私刑会破坏此种社会契约。而自然状态下的私力复仇,会导致‘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
听之,廖雪鸣沉默很久后,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回过身抬眼看向检察官,做出了一个决定:“陆检察官,从明天开始,我想我们暂时不要再见面了。”
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又松开,陆炡颔首:“好。”
长暝山脚草原餐馆门扉紧闭,外面贴上了一张“暂停歇业”的A4纸。
结伴来吃饭的人大失所望,“怎么关门了,我们开车半个小时专门过来的。”
邻店渔具老板,正坐在门前马扎上擦拭钓竿,告诉他们:“这个外蒙子中午又打人啦,虽然人家好心没报警,还是遭人投诉了。我早就说过这种‘神棍子’做什么买卖,回家烧烧香就能天上掉钱——”
陆炡收回视线,伸手按上车窗隔绝人声。
他靠在椅背,抬眼望着黑夜中笼罩在雾气里的长暝山,半山腰的位置能看到一角翘起的屋檐。
山里有座墓园,墓园里有家殡仪馆,殡仪馆里住着只坏猫,说他们不要再见面。
念叨完后的陆炡扯了下唇角,心想自己是被某个人传染了吗,幼稚成这样。
正挂了车档准备回去,导航突然响起,是一通FaceTime——阿珏。
陆炡拿下手机接了视频电话,看到屏幕上的闻珏时,发自内心宽慰地笑:“这是在家,出院了?”
“嗯,先在加州住一段时间,下个月回新加坡。”
近几个月闻珏因频繁手术、住院,来不及理发。头发长到下颌处,被他抿在耳后。眼眶瘦得凹陷,鼻子上还插着氧气管。
虽然看起来虚弱,但确实比上次通话时状态好转不少。
陆炡问:“以后是不是不用继续动手术了?”
“医生说未来五年大概率没有什么事了,手术很成功,减轻了失禁的情况。”
说着闻珏凑近屏幕,盯着陆炡看。
他被看得不自在,“干什么?”
闻珏摇头,又坐回去,挑眉问:“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怎么,失恋了?”
“......”
此时背景里传来一声嘲讽的笑,一只手伸过来放在床桌上一碟蓝莓,“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可惊讶的。”
闻珏笑着侧头,“嘉青,别这么说,他也会难过的。”
陆炡气得咬紧牙笑,“你俩演双簧呢?”
又一声嗤笑,宁嘉青:“急了。”
【作者有话说】
自然状态下的私力复仇,会导致“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霍布斯
第42章 好人与坏人
“嘉青,好了。”闻珏让人暂时出去后,又看向陆炡:“这次打电话还是上次你拜托我的事。”
几经辗转,朋友又拜托了一位在俄研究民俗宗教文化的华裔学者,终于算是把脖子里的刺青符号大致翻译,给闻珏发来了邮件。
“一会我发到你邮箱,你自己看吧......总之,和先前推测的大差不差。”
“嗯,你注意休息。”
结束视频通话之前,闻珏又打趣道:“想追人就好好追,真诚点,袒露点,别总是那么不可爱,别太闷骚。”
“你搞清楚,我是被追的那个。”
说罢,陆炡黑着脸挂了电话。
愈发觉得老话说得有道理,当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俩人,全让那小子给带坏了。
几分钟后,邮箱新提醒。成功下载附件,图文逐渐加载
滑动屏幕的手越来越僵硬,停在最后一段总结文字时,陆炡红了眼底。
——新体制下由于无神论政策,使包括萨满教在内的宗教遭到系统性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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