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总长,我记得您侄子负责的案子,不少人关注着,是不是快开庭了?”
陆湛屏淡淡地应声,视线始终在牌上,似笑非笑地说:“有点难办。”
不知是说牌面,还是另有所指。
11月8日,上午9点整,魏执岩一案在棘水法院一审开庭。
人员到齐入庭后,审判长宣布开庭。
几乎坐满的旁听席,人们皆伸长脖子,注视跛脚的被告人魏执岩被两名法警带入法庭。
这些人中不乏凑热闹的、关注案件的普通群众,还有为了第一手新闻挤在前面的媒体人......唯独坐在中间殡仪馆的人面色凝重。
小王专门跟车队请了一天假来旁听,他跟陶静看见魏执岩那刻,眼睛唰的一下红了。
而马主任已经落了泪,抬手抹了抹眼皮,对他们说:“瘦了。”
陶静哽咽,“能不瘦么,在这里面没毛病也关出毛病了。”
主任长呼一口气平复情绪,看到她旁边被包占着的空位,“......这孩子,还是没来啊。”
陶静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
“也好。”马主任自言自语,又重复了一遍:“这样也好。”
此时庭上审判长核对被告人的信息,并告知其权利后,正式进入法庭调查。
作为公诉人的陆炡,起身宣读《刑事起诉书》,对魏执岩犯罪细节进行陈述。
面对检察官的指控,魏执岩脊背笔直地伫立在被告台前。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未替自己辩解半分。
陆炡起身到魏执岩身前,面对被告以及陪审团和旁听席,问:“被告人,你是否自恩和其其格被害案件庭审结束回国后,从市检署离职。”
魏执岩与他对视:“是。”
“次年你来到棘水县定居生活,并在六年前正式以法医的身份挂靠永安殡葬。在此期间,多次以义工身份前往市精神医院,被害人刘志彬正是你负责的病人。”
陆炡停顿须臾,追问:“杀害被害人并进行分尸,是否为你计划性的直接故意杀人?”
未等魏执岩回答,辩护席的白铎起身:“异议。”
他面向审判长:“检方在证据不足,逻辑链混乱的情况下讯问委托人,我方有权拒绝回答。”
审判长请公诉方陈述证据细节。
一旁的检察官助理林景阳向审判团提供材料后,陆炡简要说明:“据市精神医院记档,被告连续两年参与义工活动。今年八月初,被告未划分在负责被害人病房的小组,他主动提出与其他人换班,十天后,刘志彬被杀害分尸,身体在永安殡葬的停尸柜中找到。”
而辩方依然提出反对,“委托人去市精神医院参与志愿活动,由当地政府传达。过去任职间一直是听从上级安排,恰巧近两年政府将地点定在医院,此前,委托人并未接触过被害。”
白铎继续补充:“据殡仪馆负责人事的主任供述,委托人是他亲自从当地人才系统拟邀。综上所述,任职于永安殡葬,被派往市精神医院做义工活动等,存在偶然性。我方认为,检方提出的‘计划性的直接故意杀人’并不成立。”
审判长讯问被告辩方所说是否属实,魏执岩点头:“是。”
称确实是殡仪馆主任主动联系,因为当时需要一份工作维持生计,答应到永安殡葬挂靠入职。
……
关于被告人是否构成“计划性的直接故意杀人”关键争议,审判团认为需进一步通过双方举证质证予以认定。
第一位被传唤的证人,是法医于海洋。
他站到证人席,侧头看向魏执岩,眼神有些恍惚。
即使腿部有疾,魏执岩依旧挺直如松柏,而自己的肩膀却渐渐塌下去。
在审判长连续叫了两次证人后,于海洋回过神。
证言中,说明了被害人死因,被切割头部所用器械是锯骨机,与二十年前法大为专业学生发放的型号一致。
“此前检方已传唤其他持有相同器械的人员,均有不在场证明。”陆炡适时说。
检方对法医进行质询,“被告人曾与你是市检署的同事,请问他是什么时候离职的?”
于海洋说了一个具体的年份,他又看向魏执岩,而对方始终面朝前,不看他一眼。
短暂停顿后,他说:“他妹妹的案子结束回国后,他因违反规定被开除,带走了所有解剖工具......署里联系不到他,我们再没有见过面。”
对此陆炡给出意见:“我认为当年被告有意带走解剖工具,为日后行凶计划提供作案工具。”
公诉方依旧主张魏执岩是计划杀人。
此时白铎走到于海洋身边,唇角带着得体的笑,进行交叉质询:“于法医,据我走访了解,在法大读书时,你和我的委托人住在一个宿舍,还是上下铺。当时的同学回忆,你们一起上课,吃饭,去足球场......是很好的朋友。”
于海洋脸色苍白,动了动唇:“是。”
“既然是交情不浅的朋友,又怎会站在对立面进行作证呢?”
审判长打断,“请辩方律师围绕案件进行,勿带主观感情色彩。”
白铎略表歉意,“那我换种说法。”
下一秒,他敛了唇角,“你和其他同事为了保住自己的铁饭碗,向上级表忠心。将我的委托人关在杂物间,群殴施暴。而于海洋你,魏执岩最好的朋友,亲手用铁棍砸断了他的腿,致使终身残疾,再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异议。”陆炡说,“辩方质询事件与本案无关。”
而旁听席已是一片哗然,殡仪馆的同事们震惊得说不出话,纷纷看向主任,显然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魏执岩的此般遭遇。
对于检方提出反对,而审判长认为此事关系到被告的行为动机,但请辩方注意质询方式。
“好的,审判长。”白铎笑了下,再次看向于海洋,声音冷,眼神更冷:“请问上述情况,是否属实?”
于海洋攥紧拳,闭了眼,“是。”
“很可惜,诉讼时效已过。”白铎低声说,“不然我会以故意伤害罪,起诉你们这些罪犯。”
……
庭审继续,按照流程公诉方提交刘志彬的病历资料。
“据二十年前卷宗,刘志彬因行凶时处于精神失常状态,不予承担刑事责任。据生前主治医生证言,被害患有重度精神疾病。”
陆炡说明,“杀害被害人,进行分尸,并用头颅来‘恐吓’家属。公诉方认为被告以私力报复,挑战司法公正,犯罪手段特别残忍,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审判长认同地点头,看向辩方。
白铎语气礼貌:“陆检,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他低头翻阅手中的文件,“您的母亲陈茵,曾因涉嫌经济犯罪被拘留。一审时,因患精神分裂症免于刑罚......我面见了现在仍在服刑的你母亲的部门会计,她提供证词,认为陈茵并无精神疾病。”
白铎直视陆炡,笑问:“所以检察官同志,对于伪造病历逃脱刑罚的行为,您是否因私人原因有意维护呢?”
下面杂七杂八的声音已经止不住了,审判长当即严厉敲下法槌,“辩护人已涉嫌无依据指控,记警告一次!”
而白铎认错的态度良好,给检察官道歉后回了辩护席。
第一排的男记者边记笔记,边摇头:“人家就是违规,又能怎么办呢?”
旁边同事没听懂,问什么意思。
男记者用笔杆指了指前面的陪审团,“看见那帮人了吗,要跟公诉人似的,越说法条,越分析,他们越不听。反倒是那些辛辣的,煽情的,伤人的......最朴素原始的情感,才能引起他们的共鸣。这个‘他们’,不仅仅是这小撮人,而是更庞大网络群体。”
他叹了口气,“不管结果如何,依据法律行事又有什么错?但检方就是要遭殃了。”
……
庭审进程过半,公诉方综合案件事实、证据以及相关法条,对魏执岩的量刑发表意见:依法判处被告人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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