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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镜到底(20)

作者:约耳 时间:2019-01-10 13:07:13 标签:娱乐圈

  “我要他。”
  袁喊这张脸清寡而平淡,但他说完,笑了一下,粲然得近乎艳丽了。
  任垠予的瞳孔在盛阳下也缩了一圈。
  沈槐杵着下巴,坐在办公室里看彭儒林发来的企划案,关于和袁喊的公司合作年底的贺岁片。沈槐对电影的鉴赏能力,就是普通影迷的程度,能评价几句立意和演技,要他去看一个项目赚不赚钱,他可不知道,还都得靠彭儒林把关,所以企划案翻到一半,他就没心情了,直接找到彭CEO的分析书,翻到最后一页,看结语。
  “值得投资。”
  沈槐打开内线把程佩叫进来,说了这事,程佩先是答了好,但却不走,盯着沈槐,眼神有点儿怪,好像母鸡看鸡仔似的。
  沈槐:“还有什么事?”
  程佩有点犹豫:“沈总,可是下周就要去跟姚小姐交接伯劳的股份转让了,这事儿……”
  沈槐好像被拍了一脑门,靠到椅背上:“嗨。”他讪笑,“我把这事儿忘了。”
  但其实,沈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忘了,他虽然一直对生意并不如沈珂用心,但当初伯劳也是顶着家族压力建立的,初期的很多事他亲力亲为,不懂的事情也花了很多时间去学。伯劳这间公司,像是沈槐用来测试自己除了是沈家二少以外,到底够不够格成为一个商人的试题。
  沈槐通过了自我审视,并且也为此付出了心血。
  而眼下,他要把它送人了,说是股权转让,只是走合同方便一些而已,其实就是白给。
  程佩还站在跟前,看他的眼神越发忧心了,沈槐低下头摆弄桌上的一支钢笔:“那干脆当天把袁喊也叫上,让彭儒林把这案子跟姚奕也讲讲,对了,股权转让的合同拟好了吗?”
  “拟好了,姚小姐那边也确认过了。”
  “我这边再加一条,袁喊的贺岁片必须得做,反正是好项目,姚奕应该不会拒绝,就怕她哪根筋搭错了要跟我闹别扭。”
  程佩点头记下,而后又用那种很慈蔼的眼神看着他:“老板,我以前错怪你了。”
  “?”
  程佩叹口气:“你其实挺痴情的,为了现任送公司,最后还记得帮前任一把。”
  沈槐笑:“佩佩还没长大,这不是痴情,是金主的自我修养。”
  程佩歪了歪头,将信将疑:“可我看你挺心疼的。”她是指送出伯劳。
  沈槐往后靠到椅背里,抬起手枕在脑后,神情一如既往地玩世不恭,却又带着几分坦荡:“当然心疼啊,但我总觉得,他从我这儿要的,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沈槐顿了顿,“我想看看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程佩没懂这句话,沈槐又冲她笑,她看着老板那一贯风流的桃花眼,以前觉得可烦了,一个男人长那么招人真是祸害,现在却觉得,搞不好真是祸害,害了他自己。


第二十六章
  程佩刚毕业就跟着沈槐了, 当时她还是年纪鲜嫩的小姑娘,大四的后半学期拿到了伯劳的实习资格,不过是想来娱乐公司玩半年,见见平时见不到的艺人明星,之后回去遵照父母的意思,继续念经管硕士.结果来了以后还没见到明星,被来公司视察的沈槐相中了, 那时候程佩以为玛丽苏小说里的桥段要在自己身上上演, 年轻英俊的总裁,从天而降的贴身机会,紧张又激动,觉都睡不着, 结果第二天去沈槐那报到的时候,发现沈槐跟当时很红的一个女明星在办公室胡搞。
  程佩的玛丽苏梦破碎了,但跟着沈槐, 倒是见到了在伯劳里做实习生时不可能见到的各种明星,而且他们对自己都很客气。
  毕业以后, 程佩没有继续念硕士,因为沈槐懒洋洋地说:“佩佩,换助理好麻烦,你别念书了, 反正我能给你开一辈子工资。”
  程佩倒不是为了这个铁饭碗,也不是不信沈槐在床下说的“一辈子”,她只是觉得在这里能学到的, 比学校里太多,也是觉得,喊自己佩佩的沈槐,让她放心不下。
  果然女人的直觉是最可怕的。
  程佩眼睁睁看着沈槐和自己着迷过一段时间的任垠予搞上了,最开始是每天默念两人赶紧掰了,后来看沈槐整天跟被挠了下巴的猫一样,舒坦得很,程佩却更加忧心了,不是为任垠予这样有实力的演员还要被潜而不平,是担心沈槐抻着下巴给人家挠,快要把要害的脖子也抻出去了。
  前些天程佩跟着沈槐去高尔夫球场见一个合作伙伴,碰上了在那打球的一个老导演,六十多了,前阵子他刚刚上映的《暗巷》票房飘红,当中有沈槐的鼎力相助。沈槐也是个闲不住的,要上前逗人家老头。
  “柳新赴老师,打球呢,怎么样,财政危机过去了没?我听说您为了拍片家底全搭进去了,现在还有闲心在这儿玩儿,票房不错?”
  沈槐拿乔,一脸“我就是你金主还不赶紧谢谢我”,结果人老头皱着眉。
  “我拍了大半辈子电影,谁都上赶着掏钱让我赔,用得着搭自己家底?你打哪儿听说的?谁造我谣?”
  沈槐脸色不好看了,心说谁造你谣?还不是你那“救师心切”的男一号!
  沈槐赔了钱赔了资源,结果人家并不稀得,回来把自己关办公室关了一下午,然后吩咐程佩查任垠予。程佩在调查这方面是好手,她调查过很多竞争对手合作伙伴,唯独没有调查过沈槐的情人,沈槐找伴儿,从来不问出处,不在意前情,程佩知道他宰了。
  最后查出来的结果,任垠予身上并没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和糟糕的黑历史,程佩先松了口气,送到沈槐面前。
  沈槐翻了翻,笑了一下。
  “他还跟我说他是直男呢。”
  任垠予前两年有过几个非常短暂的同性伴侣,与其说是伴侣,不如说是炮友,之后就再也没跟女□□往过,程佩认为那是他测试自己性向,而后确定的过程,她不觉得这有什么。
  沈槐又翻了一页:“而且彭儒林也说了,这届电影节,伯劳没准备买奖杯,他那个影帝是自己挣的,非给我说是伯劳给他买的,显得多有求于我一样。”
  程佩也有点儿不解了,和隐约的发怵。
  沈槐又说:“在这个圈子,谁会到二十几岁才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向,确定性向以后也不谈恋爱,等谁,等我吗?现在想想,所有人都对我演一副真心真意的样子,只有他,要演攀炎附势,跟我要的东西,他一样都不需要。”
  程佩想劝一句,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这种剧情未免太杰克苏,于是忍住了。
  沈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片刻后合起资料,摸着下巴笑道:
  “算了,也许这真是一种别出心裁的示爱呢?暗恋我好久了,只有这种方法能接近我,哦哟,搞得我多像高岭之花的。”
  程佩差点儿翻白眼了,恋爱使人脑残,这种杰克苏剧情,他还真信。
  任垠予低着头,嘴里默念着台词,在酒店房间里来回走着,练习再摄影机前的走位。
  明天是他的最后两场戏了,戏挺重的,拍完还有专门给他办的一个小杀青宴。
  沈槐说会来。
  任垠予想到这里,脚下的步子不由快了些,就走到了预判摄像的范围外了,他赶紧走回来,继续背下一句台词。
  “我知道在你心中,社稷,百姓,哪怕是门前的一棵老槐树,都比你自己要重要……”
  任垠予背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住,蹙起眉来,目光聚焦在槐树的那个“槐”上,越看越别扭,这句台词是戏里麦一介用来劝诫容思多珍惜自己,不要为了他人他事而活,看起来是没什么毛病,但用了这个“槐”字,就让任垠予念不下去了。
  房门叩叩响了两声,潘麒抱着一堆粉丝礼物推门进来,任垠予抬头看到他,皱着眉招呼道:“正好,你去跟编剧老师说一下,这句台词改一下,别用槐树,换成别的树。”
  潘麒放下东西凑过来看:“啊?什么意思?”
  任垠予找了支笔把“槐树”两个字圈起来,丢给潘麒,潘麒摸着脑袋问:“槐树有什么问题吗?”
  “你就别问了。”
  潘麒看任垠予一副臭脸,只好揣着剧本走了,路上才猛然反应过来,怕是跟沈槐的名字有关。潘麒下巴都快掉了,无论如何想不通,一句台词里一个无关痛痒的词,就因为跟那个人的名字一样,就要换?实在不可理喻。
  片刻后潘麒又拿着剧本回来了,任垠予正在洗漱,准备休息。
  “编剧老师说,槐树不能换,咱们置景的地方,容思家门口确实就是棵槐树,所以才这么写。”
  任垠予刷牙的动作一顿,他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注意那棵树,而且其实他不知道槐树长什么样。
  “她还说。”潘麒有点儿犹豫,但他只是一个小助理,这剧组里的大拿一堆,随便一个吩咐他的事他都不敢不做,“她还说,这句词有别的改法,让你去她房间里聊。”
  任垠予把牙膏沫吐了,漱了口,从潘麒手上拿过剧本就走了。
  到了编剧的房间,他敲了敲门,发现门没关,没怎么犹豫,就推门进去了。
  编剧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叫翟悦,任垠予进去的时候她正赤着脚坐在窗边抽烟,似乎刚刚洗完澡,头发湿润,脸上却化了淡妆。
  “来啦。”对方脸上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看着任垠予的眼睛,“你是想改哪句词?”
  任垠予把剧本递过去:“麻烦老师了。”
  翟悦没看,还是慢悠悠地抽烟:“你是看‘槐树’哪里不顺眼,要改?”
  “私人原因,”任垠予向来持重,此刻却几乎称得上粗鲁了,“编剧老师要是觉得麻烦,我自己改吧,不影响剧情,改完给您看一眼。”
  任垠予说完,想拿回剧本,却被翟悦按住了手,他一时鸡皮疙瘩起了满背,迅速收回手,厌恶地看向翟悦,翟悦多少还是有些尴尬,夹着烟拢了拢头发:“我是编剧还是你是编剧?”
  任垠予懒得多说了,转身想走,却被翟悦的下一句话叫住了。
  “我没别的意思,是真心想帮你,没了沈槐,这圈子里还是多个朋友好。”
  任垠予回过头,并不掩饰自己的疑惑,蹙着眉:“什么意思?”
  “坐下聊聊,”女编剧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对面的床,“我们写东西的,都爱听故事,跟我讲讲呗。”
  “讲什么?”
  “你跟沈槐的事啊,何至于就到了在台词里见着他的名字,都见不得的地步?”
  任垠予一直在忍受这个女人莫名而无理的接近,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编剧老师,您想潜我?”
  那女人笑了,表情竟然不尴尬了,顺理成章地说:“是不是早该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跟我老公的下部戏要冲奴顿奖,沈槐能给你的资源我不一定给得到,但在国内拿完影帝了,想不想去国际上拿一拿?”
  任垠予静默了片刻,走到翟悦面前,俯下身,双手撑在她坐的单人沙发的两侧,对方因为他的靠近而表情愉悦,这种上位者得偿所愿的神情,任垠予在这七年间见过太多次,翟悦不是第一个想潜他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管他爬得多高,就像袁喊说的,在有些人眼里,他们终究是戏子。
  “打开天窗说亮话?那请问老师,是您想被操还是您老公想被操?因为就连沈槐,也是被我操的。”
  翟悦瞪大眼睛,被激怒了,任垠予直起身,晃了下手上的剧本:“剧本我自己改了啊,编剧老师。”
  然后他走出了翟悦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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