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镜到底(24)
作者:约耳
时间:2019-01-10 13:07:13
标签:娱乐圈
任垠予又看了看姚奕,但目光有些对不了焦了,他的脑海中浮现沈槐站在阳光底下,抬起头看着自己,嘴角挑起来,任垠予从来没被人用那么宠溺的声音哄过:“不订婚了,订婚的钱拿来给你压新闻,不然你那么傻兮兮的样子,传到网上会掉粉的。”
任垠予的脑子里“铛”的一声,好像一口沉重的钟,朝他摆过来,顷刻间就把他砸扁了。
他真蠢,真蠢。
椅子倒地的声音打断了正在说话的经纪部门主管,所有人惊诧抬头,就看见任垠予疯了一样冲出会议室,文娅也给吓着了,但在其他人朝她看过来的时候,还是反应极快地打圆场,并且技术比潘麒好多了。
“不好意思,垠予他家里突然出急事了,不好意思。”
姚奕翻了个大白眼,很有种“这小妖精完全不把老娘放眼里”的意思。
而任垠予冲出会议室,打沈槐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他已经把事情捋顺了,就想跟沈槐证实,沈槐并没有跟袁喊旧情复燃或者藕断丝连,袁喊并没有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把沈槐攻陷了还让沈槐送公司来示爱,而沈槐答应他的事,沈槐做到了,他把伯劳给姚奕,那姚奕跟他现在肯定没关系了。
任垠予一边焦急地重拨着号码,一扭头,目之所及的画面,再次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有人坐在走廊上看报纸,娱乐版正冲着任垠予,沈槐和姚奕在巴黎时装周被拍到的那张照片被P了一道裂纹上去,标题是《那些失败的商业联谊》,副标题:嫁入豪门指南。
任垠予关了手机走过去,在人家对面蹲下来,那人被吓到,要站起来,任垠予摇摇头:“没事,你看你的。”
对方意识到他在看报纸,只好尴尬地支在那,任垠予的目光一行行扫过去,这篇新闻盘点了一些失败联姻的八卦,着墨最多在沈槐的这次,主要是男女主角都十分符合群众对豪门权贵的幻想,这么相配的一对还是黄了,写稿的小编似乎都扼腕不止,任垠予起先看得高兴,慢慢就难受起来了。
任垠予蹲在那又花五分钟看完了末尾的“嫁入豪门指南”,跟看报的人道了谢,默默走到一边,继续拨沈槐的电话,沈槐仍旧没有接。
这个时候任垠予才总算想起来,自己不联系沈槐,是因为误会他跟袁喊,那为什么沈槐三天都不联系自己呢?
我哪里得罪他了?
任垠予急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直接冲去了沈槐的公司,前台还是那个前台,没换,任垠予拉下口罩,那姑娘就直接给他刷卡放行了,然后他直接冲到沈槐办公室,被程佩拦在了门外。
“沈总不在。”
程佩没有说假话,看他着急,还悄悄补充了。
“沈总最近家里出事了,会很忙。”
任垠予心一下子提起来:“出什么事了?”
程佩不说,任垠予就试探。
“是跟他悔婚有关吗?”
程佩虽然不清楚细节,但凭她推测是有关的,任垠予一看她神情,就明白了,心里更是像被捣了一拳,他正想说什么,突然发现程佩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任垠予迅速转过身,果然,站在他身后,看样子正准备走开的,是沈槐。
任垠予也不管这是公共办公区了,上前一把抓住了沈槐的胳膊,有一堆人在看他,他虽然戴着口罩,但早就被认出来了。
“怎么不接我电话。”
沈槐没什么表情:“进去说吧。”
任垠予跟着他进了办公室,门一关,只有两个人,沈槐身上那种有些刻意的气息更加明显了。
“喝什么,我叫佩佩送进来。”
任垠予拉下口罩:“我不渴。”
沈槐抬眼看一眼任垠予,那人目光灼灼,死盯着他,沈槐本来这几天就累得要死,此刻还要打起精神来应付任垠予,都想叹气。
他确实叹气了,微不可察地,轻轻地叹了一下,然后马上笑起来:“这么着急跑过来,想我了?”
任垠予一听,心凉了半截。
沈槐竟然跟他演戏。
“我听程佩说了,你家里出事了。”任垠予不管了,直接走上前,“是因为跟姚奕悔婚有关,那就是跟我有关,你这么累,都是我害的,我还……”他想了想,还是不想把自己听信谣言的事情说出来,太蠢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就算我帮不上忙,你也应该跟我说啊。”
沈槐低垂着眼,又笑了一下,然后他看着任垠予。
“我这几天太累了,就忘了,不是存心的,何况就像你说的,你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沈槐肯承认,任垠予就放了一半心,他走上前拉沈槐的手,“你家里的情况很严重吗?”
沈槐半开玩笑地:“挺严重的,说不定会被赶出家门,以后当裤子也包不了你。”
任垠予抿着嘴,担忧地望着他。
“吓你的,”沈槐在沙发上坐下来,姿势惬意,虽然看着有些疲惫,但仍旧让人无法想象他落魄的样子,“没什么大事儿,再说了,我要是真把裤子当了,不是便宜你?”他说着,眼神暧昧地扫到任垠予的裆下。
任垠予这时候却半点儿邪心没有,他摸不清沈槐是不是在糊弄他,他只是想让他看起来别那么累,在自己面前,别那么累。
“我刚来之前,看了个有意思的东西。”任垠予突然说。
沈槐歪了头:“什么东西?”
“嫁入豪门指南。”
“哦?”沈槐扬起眉毛。
“是个选择题。”任垠予说,“有好几个选项,门当户对,长得漂亮,高学位或者高情商,再不然就是糟糠之妻了。”
沈槐没说话,大约以为他在发神经。
任垠予走近沈槐,欺身过去,用调情一样的语气:“沈总,你看我跟你门不当户不对,大学也就是个普通本科,情商本来挺有自信的,但我最近也办了蠢事,我就只剩长得漂亮了,可你身边漂亮的人太多了,我也不敢说我是最漂亮的,怎么办?”
沈槐抬起眼,望进他的眼睛,任垠予有一瞬的犹疑,他总觉得沈槐有些不一样了,他还来不及细想,沈槐就望着他笑,笑起来的鼻息扑在他脸上,只想让他把情话讲完,或者说,把承诺讲完。
“我只剩糟糠之妻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你要是去当裤子,就直接当给我吧。”
沈槐的嘴角放下来,看向任垠予的眼光,终于认真了几分,片刻,他又笑了。
“你这哪是糟糠之妻,你这是乘人之危。”
然而谁也没想到,一个月后,沈家真的易主了。
第三十二章
沈珂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沈氏集团董事会人员变化的这天, 沈槐和一帮狐朋狗友玩了个通宵。
沈槐包的场子,整个酒吧塞下了近百人,有一半沈槐都不认识,他也不在意,眼里只有酒,把群魔乱舞的人群扒开,从这个服务生的托盘到下一个服务生, 手上的酒换了一杯又一杯, 任谁都没见他这么喝过,连秦朔这种心中从来没谱的人都急了,皱着眉头拉他划拳,故意输掉, 再抢他手上的酒杯。
“你可别跟我来这套。”沈槐把酒抢回来,一半洒在了他腿上,他混不在意, 汗水酒液早就将他弄湿了,他这副样子, 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失败者,不能更颓。
“真不能喝了,你要是酒精中毒死在这儿,林修非把我活刮了。”秦朔说完这话, 像突然被掐住了脖子,僵在那里,尴尬地看着沈槐, 沈槐趁机对着酒瓶子吹起来。
秦朔只好继续抢,他不会安慰人,说一句错一句:“你以前不还说不想上班吗?现在不上班就有钱拿,也没那么糟糕嘛。”
沈槐愣了愣,放下酒瓶起来掐秦朔的脖子。
眼看秦朔就要断气了,旁边的人不但不劝,还跟着起哄,然而下一秒,这一圈人忽然静了,沈槐把眯着的眼睛艰难睁开,看到了林修。
“哟,一休来啦。”
林修脸上淡淡的,走过来在沈槐旁边坐下,倒了杯酒,塞到沈槐手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和沈槐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秦朔趁机捂着脖子,气呼呼地跑了。
林修常年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其他人也不敢上来闹了,一时间沈槐这儿反倒成了最安静的地方。林修酒量一向不行,一杯下去脸就红了,他就这么红着脸,湿着眼,半晌,喉结滚动,吐出一句:“对不起。”
沈槐脸上没有那种颓废劲儿了,就是有点累,他瘫在沙发上,窝得挺舒服,把嘴边的酒液添了:“有什么对不起的,害我的又不是你。”
林修眼睛更红了,甚至吸了吸鼻子:“我哥害你,那跟我害你有什么区别。”
沈槐叹口气,又喝了一口酒。
事情要从沈槐正式跟沈珂开始争夺集团掌控权开始讲。沈槐跟他姐彼此都了解很深,你要拉拢哪帮人,我要挑哪些项目的刺,一来一回,两个人都见招拆招没弄出大动静来,反而成了拉锯战。沈槐恐怕是把毕生绝学都用出来了,真心实意地要跟沈珂抢,光顾着料理自家后院起的火,而忽略了前门进贼。
林修他哥林远,之前拉拢沈槐做基金公司,沈槐没有多想,觉得投的钱也不多,就签了合同,他死活没想到,林远竟然趁着沈家姐弟内斗,把这个基金公司做成了一个庞氏骗局,而且用的都是沈槐的名义,林远的手段和细节处理得非常机关算尽,但内核很简单,就是陷害了沈槐,让沈槐不得不赔钱,那个时候因为和沈珂拉锯,沈槐手头已经没有多少流动资金了,就只能拿股份赔,但要沈槐卖沈家的股,他宁愿去坐牢。
林远是想要沈槐去坐牢吗?当然不是,林远想要的是沈氏集团,庞氏骗局是他一手捏造的,他也能堵住他制造出的豁口,只要沈槐把自己手头上的股份都给林远,让沈氏集团以后姓林,就行了。
沈槐跟沈珂说,对不起姐,我去坐牢吧。
沈珂没说话,去约了林远见面,把自己在这段时间争取到的东西都给了林远,让林远不要太过分,至少让沈氏大厦的牌子不用换下来,其实真正能赚钱的那些产业,都拱手给了林家。
沈珂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副董事长为新晋合作伙伴林远,自此沈林两家强强联手,再创商业神话。
那都是唬人的场面话,圈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沈家俩姐弟鹬蚌相争,林家大儿子渔翁得利。
沈槐一向没有什么家族观念,血系信仰,但那一刻,他想在列祖列宗的排位前以死谢罪。
林远这么干的时候,林修是第一个闹的,林修想不明白,沈林两家是世交,为什么林远要这么做,林远不回答他的疑问,只是有一次将他关了禁闭,这一次关得最久,一直到发布会这天才把林修放出来,林修一出来,就来找沈槐了,来跟他说对不起。
沈槐瘫在沙发上,眼睛没什么焦距,他想起什么来,悠悠地跟林修说:“一休,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和你,跟你哥一起玩吗?”
林修不说话,他现在想起他哥就犯恶心。
“我们仨有一次在我家园子里发现了一个马蜂窝,你那时候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就用棍子去捅,我是被咬得最惨的是我,回家挨打的还是我。因为你是我兄弟,我不能让你来我家还得挨揍,我就都扛了。”
林修紧紧握着拳头,沈槐就是这样,明明自己也是个不懂事的二世祖,却干什么都要护着他。
“但后来我才想起来,当时你那么矮,你怎么捅到马蜂窝的?我们俩年纪一般大,腿一样短,为什么我跑不快,被咬了满身包,你却几乎没被咬到?”沈槐顿了顿,“你记得吗?你根本不知道马蜂窝是什么玩意儿,也根本没想去闯祸,是你哥把你扛在肩上,让你捅的,也是你哥护着你跑,让我落在后头,被咬成猪头的。从那时候开始,我就隐隐觉得你哥很可怕,但是这件事不足以警示我,毕竟只是小孩使坏,但现在我知道了,你哥可能是真的一直挺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