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当代皇太子(16)
他不敢上前,也不敢过去拥抱他。
那时候他才十岁,却隐约地懂了一些道理。
有些脆弱和痛处,是不能说破的。
如果让这些东西摆在明面上,也许会让人感受地更加清晰和入骨。
后来越品翻身再起,借着仅有的资本投资了多家客栈,再由客栈一路发展到酒店业,十几年之后建立了一个全新的观光酒店业帝国,那都是后话了。
“……我很抱歉。”
大概是两人沉默的时间太久,越亦晚从往事里回过神来,才下意识地又重复了一句。
花慕之终于抬起头来,发觉他面上虽然是风淡云轻,可眼眶已经红了。
他有些想上前抱抱他,或者帮他擦一下眼睛,却又不敢多动一下。
越亦晚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里有些颤抖:“你如果在意这个问题,我可以提出结束礼训期,我们好聚好散。”
花慕之皱了眉头,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把温热的茶盏递到他的掌心:“你先缓缓,这件事没那么重要。”
“对不起,我可能是个很自私的人。”越亦晚却低着头开口道:“我当初想的是,既然我们两个人在婚姻中都别无选择,不如凑在一起过日子算了。”
“我对婚姻和爱情……其实都很害怕。”
他不是不知道要给花慕之织围巾。
他能够拿出好学生的架势来,一边把宫规宫训都记得清清楚楚,对所有长辈小辈都尽可能的讨得欢心,唯独不敢真实地与花慕之靠近距离。
围巾是个很暧昧的东西,领带也是。
毕竟拴住的是脖子。
他和花慕之的身份是未婚夫夫,哪怕送一张卫生纸好像都有些暧昧。
越亦晚在本能地回避这些事情。
他往常在焦虑的时候,有些想抽一根烟,把杂乱的思想都倾注出去。
可在入宫之后,好些习惯都不知不觉地消失了,仿佛从来不存在一般。
“越亦晚。”花慕之忽然开口道。
“人在受伤的状态下,只有两种本能反应。”
银发青年抬起头来,下意识道:“战,或逃。”
“对,”花慕之没有贸然地触碰他,只压低声音道:“你的那些记忆,其实在蚕食你对这个世界的信任。”
越亦晚忽然笑了起来:“你很懂这种感觉啊。”
“嗯。”花慕之开口道:“我在遇到你以前,就一直陷在这种感觉里。”
放弃,以及继续放弃。
他在青年时期被禁锢和限制了太多,以至于成年以后真的获得更多自由了,也不肯再走出去。
越亦晚神色一动,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一直以为,我没有法子再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被倾听内心的幻想与诉求。”
花慕之注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依旧坚定而沉着。
“可真相不是这样的,对吗?”
越亦晚忽然想到了那长阶上的诗句。
还有他写的一个又一个故事。
“是。”他喃喃地重复道:“可真相不是这样的。”
记忆的牢笼也是可以被打开的。
“我觉得,我们可以用更成熟的方式来做这件事。”花慕之顿了许久,才开口道:“如果你和我都选择了与对方结为伴侣,我们可以进行婚前公证。”
提前分割好既定财产和未来财产,即使要离婚也可以一刀两断。
越亦晚露出惊诧地神情,下意识地否定道:“陛下绝对会生气的——你不能这么做。”
“我想和你赌一次。”花慕之淡淡道:“这并没有什么。”
“我没有想过,我会不会真正的爱上谁。”他轻声道:“可是遇到你以后,我又觉得,好像能够动心也是很愉快的事情。”
这句话隐晦而又直接,甚至已经如同表白了。
越亦晚甚至觉得脸上发起烧来,下意识地摇头道:“你居然想这样做——他们不会同意的——”
这简直是以离婚为前提的结婚了。
“离婚和结婚,只是个人的选择,”花慕之缓缓起身,看向窗外的夜色:“如果离过婚这件事能成为个人污点,那也随他们去了。”
“对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把平板拿了出来:“你看这个。”
晋江的网页再次被打开,竟跳入了山樆的专栏里。
好几篇小故事都被发表了上去,还有一个长篇连载了三章。
从时间来看,每一章都要隔许久,接近两三天才更新一次。
可是已经有七八个评论了,甚至还有人投了个地雷。
“你,你把这些故事发出去了?”越亦晚讶异地翻看着网页,看着大家的评论:“好多人夸你写的特别好哎。”
花慕之见他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没想到,居然写一写也有人看。”
“这——”越亦晚失笑着道:“你将来要是出版了,我买两本拿回去给我嫂子看!”
他看向窗旁的那个皇太子,忽然觉得这个人的轮廓,在自己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而又亲切了。
那月白色的长袍上落了一袖紫竹,愈发衬的那人清俊里透着贵气。
“我想好了。你说的这个,叫习得性无助。”越亦晚开口道:“我陪你赌一次。”
每一次没有逃过母亲带来的创伤记忆,每一次被过去再次伤害,都会让自己更加想要逃避这个世界,放弃对一切的渴望。
可是,如果绝对理性,可以处理情感创伤呢?
——赌我可以离开这存在了十三年的牢笼。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走向他。
“我们公证后结婚吧。”
花慕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柔软的银发在掌心舒展着。
“好。”
第19章
婚前公证这件事,最终还是不能由他们两人来做决定的。
花慕之带着越亦晚去了文清宫,见过两位老太太后再去见帝后。
这事不仅牵扯到要清算两人的财产,也意味着很多事情要提前说清。
于是越家父兄也在第二天到场,跟皇宫里的人好好谈了一次。
虽然太子和小越并不算熟,但是越品和皇帝的关系是一直都不错,毕竟有长期的投资往来。
两家人最终商量了好久,还是同意了这个请求。
毕竟结婚和离婚确实只是个人选择,而皇家也相当看重越亦晚。
论出身论性格,都是令人刮目相看的好苗子,花慕之在他身边的时候也总是会笑起来,状态都好了许多。
如此一来,封爵成婚的事就正式要定了档。
越亦晚其实并不太放心,哪怕爸爸亲自来了趟皇宫,也还是略有些惶恐,怕后面会出什么幺蛾子。
他特意回去了一趟,还是决定和父亲、哥哥好好谈谈。
这一次回来,恐怕就是成婚前的最后一次探亲了。
越知故虽然不太理解,弟弟刚回国就急着嫁人,而且还是嫁给一个才认识两个多月的男人。
可是他一直尊重越亦晚的选择,只说如果遇到事了,有大哥在,千万不要怕。
而越品倒是隐约看出来了些什么,在用过晚餐之后把越亦晚叫到了书房里,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父亲——”越亦晚忽然想起来当初那套说辞。
什么一见钟情,什么两厢情愿。
他本来能嬉笑着把这套话说出口,却忽然没底气骗他。
“爸,我不好意思说谎。”他低下头道:“其实,我有些事解释不清楚……但总觉得,如果能和太子成婚,未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太子是性格很温厚的人,在宫里也护着我,他不可能做什么逾矩的事情,我也肯定在结婚以后老老实实的,这就够了吧。”
越品看着他,忽然皱眉道:“你是不是,还在想你妈妈的那件事情?”
越亦晚微睁了眸子,显然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话说穿。
“你妈妈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们两个抹除记忆。”越品的表情颇为平淡:“很多事情已经是既定事实,伤害也是已经存在的。”
“但是,你如果仅仅因为这件事,就对婚姻自暴自弃,那完全就是在地图炮。”越品慢悠悠道:“别告诉我你还想把皇室的婚姻也跟着一块胡来,结婚是结婚,心理阴影是心理阴影。“
他清楚这孩子有心结,但也不能耽误了太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爸!!”越亦晚揉着脸道:“你看我像是对婚姻那么随便的人吗?!!”
大哥站在书房门口默默点了点头。
你像。
越品在这个时候收了脾气,只再次问道:“太子的婚姻无从选择,那是他的事情,可你呢?你跟他为什么宁可婚前公证都要在一起?”
这话好像再坦白下去,就有些直达心扉了。
越亦晚深呼吸了半天,还是没出息的闭了嘴。
这就是一种……着魔了一般的想法。
他隐约的感觉,即使是没有爱,即使只是朋友,和太子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愉快而放松。
如果可以和这样的人,哪怕做一辈子室友,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
花慕之……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呢?
“行了,不回答我就懂了。”越品忽然放过了他:“结婚以后少想些有的没的,状态不对就去找心理医生聊聊,活明白点,听懂了吗?”
越亦晚真是没想到他爸爸自揭伤疤都这么淡定,嗫喏着点了点头。
这次真的要准备结婚了,家里的东西便真要正式送到夕清阁来了。
花慕之半夜里又听见马蹄声踏在石板上,摸索着起了床。
他瞧见越亦晚又踩着木屐穿着小袍子,在指引着十几辆马车往夕清阁这运东西。
有……这么多吗??
花慕之忽然对小越同学的实际资产产生了怀疑。
他到底买了多少衣服鞋子??
越亦晚这回要嫁过来,直接把库房和别墅里囤的各种货掏空了一半,全都送了过来。
他不光是有好些已经做好了的衣服和备用的料子,光是藏书和收藏的手稿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真正值钱的不一定是名表钻石,他家里还有十七世纪意大利画师的设计图稿。
花慕之过来的时候,越亦晚正开了一个小匣子,跟小喜鹊检查战利品似的在扒拉着。
“太子?”他抬眸瞅了一眼:“我又把你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