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上你指尖(109)
却在躺在手术床上时,抱着肚子往外跑,哭喊着,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不知道在被封进水泥时,她有没有后悔,生下他。
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是时候结束这个错误了。
闭了闭眼,将眼底涌起的血色强自压下,重新睁开时,陆时眼底,只剩了荆棘冰棱。
他俯下-身,紧盯陆兆禾浑浊的眼睛,嗓音沙哑,“你是不是想说,我是个疯子?”
几秒后,陆时唇角浮起冷冽笑意,自问自答,“没错,我就是疯子,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疯了。”
楚喻坐在病房外的休息区,有护士端了一杯水过来,放在他面前白色的小桌上。他道了声谢,却任由水杯放着,一口没喝。
抬眼看了看紧闭着的病房门,楚喻又重新低头,拿了手机出来。
班级群里消息99+,话题从学校门口早餐店的豆浆涨了一块钱,转移到外面正刮着的大风。
不知道是怎么个发展,聊着聊着,大风变阴风,开始往鬼故事的方向拐弯。
楚喻眼皮一颤,忙不迭地退出来。觉得不够保险,还把软件后台都关了。
滑动手机屏幕,楚喻指尖最后落在相册的图标上,点了进去。
他照片不多,怕一下子就翻完了,速度很慢。
缓缓往上,指尖停顿,楚喻点开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青川路的射击馆拍的,照片里,陆时正站在黑色的准备台前,将子-弹填进弹-夹。降噪耳机搭在肩颈的位置,垂着头,后颈弧度十分漂亮。护目镜银色的边框遮挡眼尾,侧脸线条精致又冷淡。
楚喻忍不住两指放大了看。
初见时,青川路的窄巷里,陆时语气挑衅地引人跟他打架。后来,没成年就去开地下赛车,玩儿射击,打格斗——有种极端难忍的压抑和躁郁,需要纾解。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陆时,就像伤痕累累的困兽,被关在荆棘围成的笼子里,狭窄又逼仄。
他无望地挣扎,即使被尖刺划出无数血口。
幸好,就快要结束了。
方薇云已经死了,陆绍褚被囚禁,方微善这个后顾之忧也已经被解决。
楚喻看向病房门——陆兆禾中风瘫痪,已经不足以构成任何威胁。
忽的,再次想起以前魏光磊和祝知非说过的,陆时有点厌世,甚至好像下一秒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有一件事,勉强吊着他的命。
想到这里,脑中绷紧的一根弦“啪”的一声断裂,楚喻心尖巨颤。
恐惧感仿佛飓风,瞬间席卷了他的思维——
如果,如果勉强吊着命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呢?
直到重重咬住舌尖,刺痛感才使得楚喻拉扯回理智,勉强抑制住这个骇人的想法。
但如同石子砸在水面,波纹一旦荡开,就再难恢复平静。
他开始坐立不安。
脑子里,画面一帧一帧地轮番出现。
陆时手腕上一道道新新旧旧的疤痕,打架时不要命的打法,苦行僧般简单到极致的生活,开赛车时对死亡的全然无畏……
他无数次地想过去死。
对陆时来说,或许活着,才是一个错误,一种负担与重压?
这时,传来动静,楚喻仓促抬头,就看见病房门打开来。
陆时从里面走了出来。
楚喻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陆时!”
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每一句都说不出口。只好紧紧抱住陆时的腰,半寸不松。
陆时任他抱着,眼里冰寒沉郁的气息在接触到楚喻的体温时,散了个干净。
轻轻拍抚楚喻的脊背,陆时声音里带着柔意,“这么黏人?”
楚喻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抱着陆时。
陆时吻了吻楚喻细软的头发。
他想起病房里,愤恨不甘的陆兆禾,眉目狰狞地瞪视着他,仿佛想要用尽一切力气诅咒他不得好死。
他几乎都能想象,要是陆兆禾能开口说话,必然会唾骂他行事阴毒,手段狠辣,家人亲情全然不在意,罔顾人性。
不过,这些还轮不到陆兆禾来骂。
他自己的手有多狠,心有多肮脏,命有多烂,甚至出生便背了人命,至今,更是满身都浸在沼泽污泥里——这些,他自己都一清二楚。
洗不干净的。
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洗干净。
唯独,他脏污满布的心里,还护着一个角落纤尘不染。
那里,放着他的楚喻。
第84章 第八十四下
楚喻和陆时在a市留了好几天。
陆家两个能主事的人都出了状况,一个没了消息, 一个重病在床。基层员工不清楚, 高层却一片人心浮动, 均在观望。
陆时作为陆兆禾的独孙、陆绍褚的独子,是陆家名副其实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并已成年。
由此,经过道道程序,最终, 陆兆禾和陆绍褚手里的诸多股份与大部分财产,均转到了陆时名下。
就在众人旁观刚成年的陆时要如何处事时, 陆时聘请的两名职业经理人到达a市。加上股权交接稳定,掌权的依然是陆家, 没有多余纰漏。妄图在陆氏动荡期间出手的人,纷纷歇了心思。
酒店的阳台上, 楚喻正在跟林望兮通电话。
“我跟我爸全程关注了陆家的事情, 我爸甚至都动了心思, 要不要趁着陆氏动荡,出手捞一笔。你懂, 趁火打劫, 向来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嘛。没想到陆时一个高中生,竟然真的把局面撑住了。说起来,那两个职业经理人,是陆时自己找的,还是旁边有人指点?”
“没人指点他。”楚喻透过玻璃, 看向卧室床上躺着的人,回答,“是他自己挑的。”
“那确实干得漂亮。我特意去查了这两个职业经理人的履历,猜测,陆时应该是想趁着这段时间,让经理人站前台,自己隐幕后,大刀阔斧改改陆氏内部的陈腐。
等他年纪再大几岁,能服众了,再坐上那个位置掌权,必然整个陆氏如臂使指,再没有牵制与阻碍。”
林望兮猜的没有错。
陆时挑选经理人时,还问了楚喻的意见。两人最后商定人选时的主要考量,就是这个。
林望兮说完,又换了个语气,问,“你和他现在,关系怎么样?”
楚喻毫无犹豫地回答,“关系非常好。”
“那我接下来的话,或许会有挑拨的嫌疑。”林望兮笑着问,“你要不要听?你要是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楚喻大致猜到了林望兮会说什么,“林姐姐,您说。”
“行,那我可就说了。”
林望兮语气正经了些,“我先前跟你说,我跟我爸全程盯着陆氏的事情,这期间,我们发现了不少疑点。
陆氏根子稳,家风名声都很不错。但这一次,狂风卷叶一般,先是方薇云出事,接着,依次是陆绍褚出事,方家出事,最后陆老爷子瘫痪,连话都说不了。
没什么确切的证据,但我和我爸都认为,这一系列的事件里,陆时必然动了手。”
林望兮吸了口气,“我想说的就是,陆时这个人,年纪小,但心思城府极深,手段也狠,不容小觑。跟他做朋友,你一定要谨慎。”
电话挂断,楚喻看着天边的朝阳,伸了个懒腰。
他想起青川河边,晦暗的灯光下,陆时说,我不是一个好人,不久之后,甚至会背上骂名。我能够给你的爱,沉重,污浊,甚至带着许多会伤害到你的东西。这样,你还会想跟我在一起吗?楚喻。
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楚。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愿意的。
楚喻想,就算把时间置换到现在,再问他这个问题,他依然会回答,我愿意的。
他愿意跟陆时绑缚在一起,愿意陪着他在泥沼里沾染满身污迹,也愿意陪着他,从黑暗的深渊里,一步步爬出来。
他想要保护他,支撑他,拉着他,跟他一起见证,明年是会更好的。
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在清晨微凉的风中站了一会儿,楚喻从阳台进到卧室。
卧室没有开灯,只有晨曦的光从窗户里洒进来。
陆时的呼吸平缓,没有醒。
踩着地毯到床边,一把将陆时身上的被子扯下来,楚喻大声喊人,“陆时,陆哥,陆神,起床了!陪我去吃早饭!”
话音刚落,一个没注意,楚喻的手腕被攥住,力道往下,他毫无防备地跌在了床上,随后,被陆时整个抱进了怀里。
拉下领口,陆时把自己的肩膀送到楚喻嘴边。他闭着眼,嗓音是清晨特有的微哑,“想吸血了?咬吧,喂你吃早饭。”
楚喻其实不饿,但听着陆时的声音,又被笼罩在陆时的气息里,他根本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唯有依言咬下去。
等舔了舔破开的伤口,楚喻还没来得及回味血的香甜味道,就被陆时捏住下巴,吻了下来。
回学校时,正好撞上第三次月考。
梦哥畅想,“陆神缺课缺了有半个月吧?那么问题来了,这次月考,我们有一丝可能,能超过陆神吗?”
方子期顶着一对黑眼圈,斜眼看梦哥,“做梦来的比较快。”
李华接话,“做梦都有点难,白日梦最快。”
等成绩公布,梦哥站在贴出来的成绩单前,唏嘘,“啧啧啧,事实证明,陆神就是我嘉宁私立莘莘学子,怎么也翻不过去的一座大山!有阴影了!”
老叶正好从门口进来,奇道,“罗嘉轩同学,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翻山?”
梦哥懵了,“什么翻山?”
老叶兴奋,“春游啊!爬山啊!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