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上你指尖(3)
陆时不爱麻烦人,能解决的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但对上魏光磊的眼睛,他“嗯”了一声,“行,谢了。”
陆时继续垂着眼皮吃饭,身形修长又清瘦,不管坐姿也好,捏筷子的姿势也好,都有点儿说不清的别致。
每到这时候,魏光磊就觉得这个兄弟坐得近,但隔得很远。
他突然就想起他妈跟住陆时隔壁的静姨聊天,说陆时刚来青川路没多久,就有那种穿一身西服的保镖,开着电视上才能见着的豪车过来找陆时,没过多久就走了,后来再没来过。
这时,魏光磊注意力被吸走,放下碗爆出句脏话,“我日,这车,七八百万吧?”
陆时抬头,顺着魏光磊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破开雨幕,缓缓停在了老杨牛肉馆门口。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穿制服戴白手套的司机撑着把黑色大伞下车,脚步匆匆地绕过车屁股,到了楚喻面前。
交谈两句,楚喻起身,先跟杨叔道别,随后躲进伞下,被司机护着走到车前,又等司机打开车门,才坐进了后座。
这做派,把魏光磊惊了两惊,“这哪家的豪门小少爷来我们这儿体验生活?杨叔估计开心了,能吹大半年!”
劳斯莱斯开远,陆时收回目光,端起碗喝了口汤。
想起派出所门口,楚喻拎着一袋子糖,问他要不要一颗的时候,眼睛颜色浅,阳光下像盛了一盏琥珀光。
呵,确实是个眼里干干净净、没半点阴霾的小少爷。
车上,楚喻被冷气吹得有点凉,他偏头往车窗外看,但玻璃上全是水,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他总觉得刚刚上车时,街对面坐着的,好像就是中午那个社会哥,但没来得及确定。
可确定了又能怎么样?
没再让自己想下去,楚喻提了提手里的水果糖,跟司机说话,“陈叔,糖要不要尝尝,我有好多!”
陈叔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见楚喻腮帮子鼓鼓的,笑道,“小少爷别吃了,这种糖不好,吃着不舒服,对身体不好。我刚刚看着,那家牛肉也是,尝个新鲜就行,不干净。家里你兰姨给你做了绿豆糕,我闻着挺香。”
楚喻有点儿失落,想说牛肉真的特别特别好吃,公众号的软文没骗他。这糖也挺好吃,吃了没有不舒服,握着塑料袋子没松手,他又想说自己今天跟着一个社会哥、一群大花臂进行派出所半日游了,但都憋着也没敢开口。
不想拂了人的心意,最后楚喻只说了句,“真的啊,那我回去尝尝。”
陈叔没察觉出来他低落的情绪,继续道,“夫人今天上午回家取重要文件,问了句你在哪儿,我说小少爷跟同学出去玩儿了。夫人留话说,最近忙,就不回来住了。”
楚喻捏着彩色的糖纸,指尖蹭了丁点儿糖渍,黏糊糊的难受。
怔了一下,他才点头,“谢谢陈叔。”
陈叔照例劝道,“小少爷不要觉得夫人不在乎你,夫人心里记挂着你的,只是先生走得突然,压力都落在了夫人肩上,这一忙起来,自然就顾不上家里。”
这种话楚喻从小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他转过眼,看着车窗外雨幕里的街景,隔了会儿才低声回答,“嗯,我知道的。”
一到家,楚喻根本没淋雨,还是被兰姨紧张地推进浴室泡澡。
泡的有点久,楚喻四肢绵软,换好衣服,他照照镜子,发现自己头发好像长长了点儿,指甲明明昨天才剪过,今天又长了一截出来。
难道是又进入生长发育期了?
他没多想,晚上躺床上玩儿游戏,临睡前,自己给自己讲故事催眠,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楚喻梦见自己从火山口摔下去,浑身热的不行,血管都要爆炸了一样。
又梦见曲曲折折的巷子里,日光耀眼,陆时偏头朝他看过来,眉目黑沉,眼神冷戾尖锐,左手臂上的伤口,还潺潺流着鲜血。
第3章 第三下
楚喻是被渴醒的。
喉咙跟火燎过一样,干痒到有点儿泛疼。
趿着软底拖鞋下楼,楚喻套一身淡蓝色棉睡衣,边走边揉眼睛。又隐隐回想起,刚刚好像——梦见白天那个社会哥了?
眼前又浮现起那人流血的伤口,以及冷厉的眉眼。
这得是多大的阴影啊,竟然都追进我梦里来了……
怕吵醒兰姨,楚喻轻手轻脚地倒水,喝完一整杯,喉咙的干痒却半点没缓解。
楚喻又倒满一杯,没想到喝完不仅没解渴,还饿。
别墅区路灯的光斜照进来,楚喻没开灯,改去厨房折腾冰箱。
伸手去冷藏室拿三明治,突然发现,自己指甲比洗澡的时候,好像又长长了一小截?
记错了?
他脑子蒙着睡意,模糊有明天该剪指甲了的念头,一边连吃三个小面包。
楚喻半夜吐了。
动静不小,兰姨被吵醒,急匆匆帮着倒水拿毛巾,又担忧念叨,“外面的东西不健康也不干净,我的小少爷啊,你想吃炖牛肉就让兰姨给你做,我们不去外面吃。夫人生下你时就没足月,你那时小小的一丁点儿大,哎,看着可怜的啊……”
楚喻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没有虚弱,反倒活蹦乱跳,感觉身体轻盈地下一秒能上天。
他双手按着兰姨的肩膀,把人往卧室推,哼哼着回应,“兰姨,我真没事,精神得很,吐了还舒服了,真的真的!”
兰姨从小照顾楚喻长大,感情很深,又伸手探探楚喻的额头,确定没发烧,才放下一半的心,“幸好没烧,好好好,依你,我去睡,你也快睡会儿,要又难受了就叫我,明天吃清淡的缓缓,打包带回来的牛肉是一定不能再吃了……”
卧室门被关上,四下再次安静。楚喻原地站了一会儿,从医药箱里找了根温度计出来,测体温。
36度5,正常。
他盯着温度计显示的数字出神。
兰姨说他没发烧,温度计也显示正常,但他从做梦醒过来开始,就一直感觉热。
那种从骨头血管里渗透出来的热,像是身体里燃了把火。
难道是少年成长的沸腾热血连中央空调也压制不住了?
放好温度计,楚喻躺回卧室的大床上,长腿伸直,举着手机发微信。
“哥,问个私密问题,你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半夜克制不住自己沸腾的热血、浑身燥热的情况?”
他哥叫楚暄,家里长子,比他大了十岁,现在在国外,为楚家的商业版图开疆拓土。
消息回复很快。
楚暄:我现在也很年轻。
楚暄:半夜不睡?冲个凉水澡,或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来回看了两遍,楚喻突然醒悟,他哥竟然直接开车!
不过好像很有道理。
悬着的心稳稳放下,楚喻扔开手机,闭眼睡觉。
时隔小半月,楚喻又一个人摸到了青川路。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他这段时间吃什么都恹恹的没胃口,却又总是半夜被饿醒。
早上对着粥叹气,突然想起来,在青川路的巷子里,好像闻到过一股特别香的味道。
一想到那味道,就再忍不了,楚喻借口出门和朋友玩儿,又跑来了青川路。
可惜今天黄历上八成写着诸事不宜。
看着前面故意挡路的三个不良少年,染焦黄色头发,戴一排耳骨钉,嘴里叼着烟,流里流气。
对方目的明确,“看着眼生,但相逢就是缘,拿点零钱花花?”
楚喻穿一身看不出牌子的衣服鞋子,没想到还是被拦了。他眨眨眼,稍抬着下巴,张口问,“你们认识陆时吗?”
原本只是下意识地报出这个名字试试,毕竟他统共就只认识这一个社会哥。
没想到,单只听这个名字,对面三个人就一脸忌惮,对视一眼,小声讨论,“找陆时的?难道是陆时那凶神的朋友?”
他们心里也叫苦,兄弟三个见着楚喻脸生,不是这片的,穿得挺普通,但一看就是精细养出来的,就想拦下来,赚点钱花。
没想到撞鬼了。
三个人里,中间梳脏辫儿的开口,“你和陆时认识?”
“认识啊,他是我同学,我们都开学高二,我过来就是找他看电影的。”
脏辫儿半信半疑。
陆时确实念高二,还是个在私立学校拿全额奖学金的人物,他们多多少少都从父母那儿听过几耳朵这些“光辉事迹”。
但陆时一向独来独往,除了魏光磊和祝知非,没见他和别的人一起过。
可要是真的——
“真他妈撞鬼了!”
脏辫儿被旁边人踩了一脚,转过头,就看见陆时跟魏光磊从转角过来,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正稍稍低头听魏光磊说话。
这也太惨了!日!
脏辫儿下意识地扯出谄笑,烟也扔地上一脚碾熄了,话里带了点儿讨好,“陆哥,我就说大清早我门口怎么一窝喜鹊叫呢,原来是出门就遇见您了!”
陆时踩一双白色运动鞋,黑t恤牛仔裤,长腿笔直,衣摆没拉好,露出小截皮带。他眉目疏淡,眼眸深黑,听见有人叫他,微微眯着眼看过来,让人心尖有点泛凉。
越过前面挡着的三个人,陆时一眼就看见了后面站着的楚喻。干净的跟泉水里泡过的玻璃珠一样,与周围的环境半点不搭。
这情景,不用想,就知道在发生的是什么。
脏辫儿后背出冷汗,“遇见您同学,说是来找您看电影的,我们正想把人给您送过来,没想到您就来了。”
同学,看电影?
陆时微微挑眉,又看了一眼楚喻,撤回视线,低声招呼魏光磊,“走了,吃饭。”